“不要了……不要了……”我昏昏沉沉的，弓起了身子，頸部彎曲成了最魅惑的曲線，忽然，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右眼猛地睜開，一道紅色的光芒投射了出去。
我竟然發現，我的視線穿透過了那無數纏繞的黑絲和鎖鏈，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外面密密麻麻附着着的黑色怪蟲。
灼燒的氣味在空氣中不斷地蔓延着，那些黑色怪蟲莫名其妙地燃燒了起來，跌落在地毯上，撲棱着密密麻麻的腿，火焰從它們身上蔓延到了地毯上，又逐漸蔓延到座椅上……
我的腦袋劇痛了起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攀住了萬奴王的肩膀，再也不知道周遭發生的一切……
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眼前卻是陣陣發黑，身下是熟悉的觸感，那是萬奴王寬闊的背。我眨了眨眼睛，周圍一切依舊黑暗一片。我不由把他攬緊了：“萬奴王，燒起來了是不是？我們在哪裡？飛機爆炸了？”
不對！眼前黑暗，可我的耳朵也因此變得格外敏感。我聽見了飛機組件運作時發出的嗡嗡聲響，飛機還在飛着！
他的聲音就貼在我的耳側：“沒有。飛機準備要迫降了。抱緊我！”
我的耳邊涌入了無數的聲音，小艾壓抑的哭聲，空姐的安撫聲，乘客們的哭罵聲，我努力地瞪大了雙眼，可是眼前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我的眼睛！
我握住了萬奴王的肩：“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是不是？怎麼會這樣……我的眼睛！”
我從此要變成一個瞎子了？在黑暗裡摸索着生活一輩子？不，不要！
我的手心沁出了汗：“何子蔚呢？韓月呢？送我去醫院，我要做手術，我不能當瞎子！”我的心慌了起來。我情願死去，也不要一輩子靠別人照顧着！
“他們比我好麼？”我耳邊的聲音帶了幾分醞釀中的怒意，“他們能做的，我不行麼？”
我循着聲音轉過頭，雙手摸索着，一隻光滑的手執起我的掌心，按在了他的臉上。
我摸到了青銅的面具，還有他的兩隻手。
我愣住了：“萬奴王？”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的手好了？”
“算是吧。”他惜字如金，“你的眼睛是暫時的，應該很快會好。我在的。”
最後三個字，暖了我的心。
“是因爲我忽然看不見了，你才留下的？”我咬住了下脣，“要不，你早走了對不對？”
“嗯。”他只應了一個字。
我猛地把他推開，心裡疼得緊：“對，對，對。你都心裡只想着別的人，和我，不過是什麼必須要保護的責任，所以拼了命，就只是爲了你對別人的一個承諾而已！那你幹什麼碰我？他們都說我懷了你的孩子，是我自己傻，纔會以爲你……”
我猛地轉過了頭，腦袋一磕，磕在了機艙壁上，疼得要命，我又氣又惱：“你走，你走！我現在又成了一個瞎子，你才同情我，留了下來，何必？我花點錢僱人照顧我，從今往後，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不要你保護，不要！”
他的雙手緊緊把我摟住，我痛哭着，他沒有帶面具的半邊臉挨着我：“不要說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們看不見我，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眼睛看不見了。誰都不能相信，沈眉，記住我的話！”
我猛地停住了哭聲，韓月焦急的聲音已經傳來：“沈眉，你怎麼了？這事不能怪你的。我會繼續勸小艾的，你再歇一會，你的傷口剛包紮好……”
我含糊地應了，伸手抹乾了臉上的淚，一隻手替我拉高了身上的衣服，我能感覺得到，萬奴王也跟我鑽在同一件衣服裡，把我抱得很緊很緊。
在所有人眼裡看來在自責流淚的我，其實眼睛根本就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我身後的他，在指引着我做出各種動作。
飛機迫降的時候，氣壓陡然降低，我的耳邊發出了陣陣蜂鳴，我鼻腔一熱，不用看都知道自己開始在流血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噪雜的環境陡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心裡想必一大半都充滿了絕望。給家人的遺書早就寫好了，包括我的。我只留下了一串數字。那是我的銀行卡密碼，留給我的父母親。
我的心境是一片安定，身後的他環住了我的腰，他的脣啄吻在我的脣瓣上，在飛機高度驟降的時候，他陡然加深了這個吻。
“唔……”這個不是時候吧？我想抗議，可是他的吻太甜了，那種交纏的感覺讓我面紅耳赤的，竟然忘記了推開和阻止。
更重要的是，他的吻分擔了我一部分的壓力，在機艙內尖叫聲爆發出來的時候，我竟然覺得自己就跟暢遊在海里的魚兒一樣，之前的不適感已經一掃而空。
他忘情地吻着我，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在衣服底下是怎樣肆意妄爲的，估計現在也沒人有空注意到我異樣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子是怎麼一回事。
我只能在心裡暗罵着：討厭鬼，也不看是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親親摸摸的心思！
不過也是，他本來就是鬼，自然不會把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我只能在他脣中吐納着：“你討不討厭……等會我摔成了個大肉餅，你看了都會倒胃口的。”
他的舌尖舔過我的齒根：“我不會讓你死。”他只含糊地道。
說話間，飛機機身已經重重一震，整架飛機應該已經降落到了地面上，劇烈的震盪讓所有的乘客都放聲高叫了起來。
窗戶玻璃喀拉拉直響，狠狠被摔落的感覺絕不好受，但是我除外。有了他的緩衝，我的身子輕輕地飄起落下，力道已經減了九成。
他不捨地最後啄吻了一下我的脣瓣，我的耳朵才能聽到除了他之外的聲音。即使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可機艙內亂七八糟的，連何子蔚都在叫喊着：“你們不懂得剎車嗎？這飛機都快起火了！前面就是控制檯，不剎的話整架飛機都要撞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