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得化不開,只有那一點慘綠的燭火在跳動着,胡辛閉上了眼睛,周遭幾個男人本來抽着煙聊着天,現在也似乎累極了,只剩一個在盯着燭火,另外幾個就地躺下都打起了呼嚕。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悄悄推開了他的雙手:“森夜,幫我!”
這極度冒險,一旦胡辛睜開眼睛,我和森夜面臨的可能就是一場惡戰!
可是森夜沒有拒絕,他緊緊地護在我的身後,我躡手躡腳地來到那具搖晃的****前面,看管的男人慢了半拍轉身過來,被我狠狠一拖鞋拍到了腦袋,只出了半個音節,就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我決定了,以後我穿鞋只穿鬆糕鞋,不僅能穿,還能當武器,見人打人,見鬼打鬼!
有了森夜的掩護,我迫不及待地踮起腳尖,去解開懸在鉤子上方的嬰兒,燭火時不時燒灼到我的手臂,我疼得不行,本能地一次一次地鬆了手。好不容易,我把鉤子從嬰兒的下巴里拔了出來,單手穩穩地托住了嬰兒的屍首,把它抱了下來:“沒事了,你不會成爲任何人的奴隸了。”
我卻沒料到,嬰兒猛地張開了眼睛,他的小手打翻了蠟燭,銀盤一下失去了平衡,整個掉落到了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清脆巨響。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坐在****前面的胡辛猛地睜開了眼睛,桀桀大笑了起來:“薛森夜,你聰明一世有什麼用呢?一個女人,就能讓你上鉤,枉費我把你當成對手,嘖嘖嘖,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懷裡的小嬰兒也咯咯地笑了起來,它化成了阿真清秀的模樣,在我的懷裡樂不可支:“真好玩真好玩!巫王,下回有這樣好玩的事,你可得再叫上我。”
胡辛淡淡一笑,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恐怕是沒有了。這世上,我的對手值得這樣的,只有薛森夜。而過了今晚,薛森夜就會在我手裡化爲灰燼,從此之後,我胡辛在這世上再無對手。”
阿真從我懷裡跳了下來,依舊嘻嘻哈哈。我臉色卻變得極冷:“你一直在騙我?”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最疼的傷疤重新揭開給我看,惹得我無限同情,放下戒心,其實卻埋着殺招,引來強敵,準備把我跟森夜一網打盡?
阿真收斂了笑意:“我沒有騙你。這些都是我真實的過往。不過都怪你蠢,你如果不想着救我,薛森夜不可能自爆行蹤的。沒事,你和他都會死在這裡,包括你們的孩子,也算是一家三口迴歸天地,永不分離了。”
我冷笑了一聲,卻不是在笑他,是在笑我自己。婦人之仁,一念之差!我怎麼那樣蠢!竟然還想着,感化這個小鬼,讓他放棄執念,再世爲人?甚至還想當他真正的母親,把他所有缺失的母愛彌補給他?
可笑至極!
我反而把森夜害到了這種地步!
我猛地轉身,眼前的胡辛卻是冷笑。“薛森夜,難道你以爲你跟我還有一戰之力嗎?”
森夜的手中祭出了黑色鎖鏈,森森的冷氣釋放了出來,揮舞之間,我能感覺得到,周遭的景物正在凝結成冰。
看來,森夜的實力已經恢復了不少!
沒料到,胡辛卻笑得前俯後仰:“算了吧,這雕蟲小技,糊弄一下你身後的女人就算了,別在我面前擺弄了。你爲了替她解開我下的死咒降頭術,透支了你身上的陰德之力吧?恐怕現在就算你回到地府,你也沒資格稱爲十殿之主了!”
森夜冷笑着迴應:“就算我不是十殿之主,轉輪王的稱謂也落不到你的頭上!今天,我就算拼着魚死網破,我也要把你一塊拉入虛無之中!”
胡辛臉色一冷,他揮舞起手中的法杖,呼呼生風,銅鈴之聲大作,無數的冤魂鬼哭狼嚎的聲音刺耳難聽,就像一根根的針刺入人的耳膜和心臟一樣,讓人疼痛難當。
旁邊幾個男人大叫着,往前跑了幾步,竟然摔倒在了地上,捂住耳朵不住地打滾。蒼白色的魂魄硬生生地被扯出了體外,很快被銅鈴召喚着,咻地一聲消失在胡辛的背後。
“在我身後藏好。”森夜右手一抖,他手中的鎖鏈飛舞,在我周圍圍成了一個穩妥的屏障。我怎麼捨得他在這個時候還要分身照顧我?
“不。”我堅定地道,“大不了我就把我右眼那隻鬼給召喚出來,我說什麼都不能連累你!”
“笨蛋。”森夜着急地斥了一聲,“不許你這樣做!就算是拼着一死,我也絕對不讓你的身子再度被其他陰魂佔據!眉,你若魂魄全消,我在這天地間與天地同壽又有什麼意思!”
“真是感人。”胡辛哈哈大笑着,“既然這樣,不如讓我看看,你愛這女人到底能愛到多深吧?”
一股劇痛瞬間就襲擊了我的心臟,熟悉的燥熱在我心頭熊熊燃燒而起,渾身就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着我一樣,我難受得單膝一軟,已經跪倒在了地上。不,忍住,忍住!
眼眶被熱鐵燒得通紅,我眼前的一切在不斷地重疊着。面前的人,是我的寄託,是我的全部!他要去愛別人,他要去保護別人,我怎麼能答應?不,不,他是我的!
就算殺了他,就算把他吞吃入腹,也不能把他讓給別人!
我艱難地雙膝跪地,一路爬行,緊緊地抱住了森夜的雙腿。無數鼓譟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瘋響着:“咬他,把他的陰氣吸走,不讓他屬於別的女人,他怎麼能背叛你?殺了他,殺了他!”
我的意識稍稍清明瞭幾分。不不不,森夜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啊,沒有啊……
我剛這樣想着,心臟處就傳來更加劇烈的一股疼痛,疼得我再度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我的牙尖刺破了他腿部的肌膚,金黃色的血液汩汩地流入我的咽喉之中,心臟灼痛難以呼吸的痛楚總算減輕了幾分。
我面前的森夜依舊巍然不動。天地萬物彷彿在他面前失去了顏色,他的鎖鏈,依舊無微不至地把我給籠罩得密密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