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琵琶,輕紗歌臺,十幾個絕美的舞姬妖嬈的扭動身軀,薄紗下若隱若現的雪肌在蓮燈的明亮的光環下,顯得越發誘人。
裸足踏在雪白的地毯上,腳踝上細碎的鈴鐺聲在每一次舞動都發出清脆的聲音,如綢的黑髮在旋轉中飛旋,把夜變得旖旎。
臥躺在鋪着水涼蓆的軟榻上,沈堯單手支頰,眯着墨黑的眸,欣賞着玉人兒絕美的舞姿,口中品味着身旁如花美人纖纖玉指送來的瑩白如雪的荔枝,另一手提着紅寶石鑲金的酒壺,擱在曲起的膝上,愜意的享受歌舞昇平的奢華。
“想不到,王爺在哪都是盡顯皇室風範!”戲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蒼非何撩袍,坐在藤椅上,伸手端起桌几上的清茶,幽深的眸帶着笑意。
擡眸看了蒼非何一眼,沈堯才懶懶開口:“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以爲,咱們的丞相大人是七情不動的。怎麼,春日過了,倒漾起春情來。”
“春情是沒有,敵情倒是有一大堆。王爺可有興致?”蒼非何輕啜一口茶,又緩緩放下,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退到一座活城,糧草足了,王爺放鬆的是否太快?”
“本王難得如此清幽,丞相何必掃興呢?”沈堯揮開美人,坐起身來,全身帶着矜貴和慵懶,“你們都下去吧!”
“是。”舞姬們聽到吩咐,福身退下,跟着樂師,不敢停留。
蒼非何靠在椅上,挑眉搖搖頭,“達邵大軍緊逼而來,王爺也太清幽了。當心別把國家玩掉了!”
“有丞相在,本王還怕國家被玩完嗎?”沈堯笑起來,“丞相來這裡,所爲何事?”
“我要回帝都。”蒼非何淡淡說道,“接下來的事,就要看王爺了!”
沈堯眸一眯,“回帝都,誰讓你回去的?”大敵當前,堂堂丞相大人臨陣退縮,這不是自取滅亡嗎?
蒼非何的指撫上腰間新配的玉石佩蘭,緩緩開口,“是太后下的旨,而且,是密旨。”
風從花廳穿過,浮動了薄紗,在平靜下隱約透着些躁動。沈堯眸色一沉,“太后傳你做什麼?”
“這就要等我明天趕去皇城,纔有答案。”
“你的意思是,我要提早做出犧牲?”
“犧牲?”蒼非何微微一笑,“明日一去,王爺就不知要不要做出犧牲了。”
沈堯提起酒壺,嘴角勾起笑,撩起衣袂,移過桌几上的龍紋金盃,斟滿,“既然明日要走,就要及時行樂了,丞相,本王難得和你對飲三人,你可別不給面子啊!”端起杯,沈堯遞去,十指金光燦燦的耀眼。
“王爺如此言重,本官怎敢擔當啊!”接過酒杯,蒼非何意味深長地一笑,“真是,不敢當啊!”
沈堯也回以一笑,舉杯,仰首一飲而盡。
嘴角擒笑,蒼非何玩轉了會兒酒杯,舉到脣邊,“王爺,這裡就仰仗您了!”
旦日,蒼非何駕着馬,趕去皇城。沈堯獨立窗前,看着絕塵而去的蒼非何,俊美的臉上出現惋惜之色,“唉,丞相,行路難啊!”
皇宮九十八宮,如一座巨大的城池,琉璃黃瓦,硃色宮牆,把皇家的氣勢淋漓盡致地顯露出來。整齊的石板路旁,各異的花草生機勃勃,綠油油的一片。
入玉寧宮門,蒼非何下馬,剛讓侍衛把馬匹牽走,就看到太后身旁最得寵的王公公,從石板路上慢慢走來,迎接他入宮。
宮內垂柳還在飄着淡淡清香的柳絮,各異的樹木相互交錯,綠草如茵。太后的寢宮是最深幽的地方,同樣也很奢華。
“丞相,老奴在此恭候大駕,很久了!”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帶着暗示,細長的雙眼看着他,蘭花指擱在拂塵上,輕輕抖動。
蒼非何淡淡一笑,“王公公辛苦,”從袖中掏出一張千兩銀票不動聲色的遞過去。
“丞相真是才識過人,老奴這就帶路。”王公公笑眯眯的接過,把銀票塞入袖中。
蒼非何但笑,“多謝公公。”
一路穿過柳蔭綠草,來到鳳寢殿,王公公領他進入典雅的暗色花廳,兩盞褐色絲線繡的冬梅屏風如紗般隱約室內的情景。
“太后,丞相到了。”王公公細聲細語恭敬說道。
半響,屏風後傳來淡淡的聲音,“來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王公公彎着腰退下。
“微臣參見太后。”蒼非何單膝跪下,低頭參拜。
屏風後,太后由着侍女綰髮,側面對着蒼非何,她帶着假指套的手拂上鬢髮,“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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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后。”蒼非何理袍起身,內室雖精緻,沉暗的花紋帶着點黯淡。他身着厚重的官服,在室內竟然還覺得陰涼。
“哀家急着喚你來,不礙着軍情吧!”太后的聲音慢條斯理,身影在如透明的薄絲屏風後,變得有些朦朧。
蒼非何裡在一旁,垂下眸:“太后密旨,必定是有一定道理。”
“哀家倒是怕丞相念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微動手指,太后揮退侍女。侍女微微一福,輕聲退下。
“太后怎會不明事理,微臣定當遵守。”
“不愧是丞相,”太后彷彿輕笑,“丞相該把國家放在第一位,哀家又怎能做個罪魁禍首。”
蒼非何眸光一閃,“微臣,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坐下吧,哀家一時半或也講不完。”太后端起木梳臺上的蓮子茶,輕啓脣,抿了口茶,“哀家喚你來,的確是爲了戰事。”
“微臣明白。”撩袍坐下,他的指摩挲着腰間的玉佩。
太后放下玉杯,手又微微動了動發間的鳳簪,“丞相倒是說說看,若是哀家有辦法阻止戰事,是該不該插手?”
“太后若是有辦法,自是再好不過。”
“若是要個人的犧牲呢?”
蒼非何挑眉,“個人的犧牲不足惜,天下才是其重。”
“好一死不足惜,”太后淡笑,“哀家不用丞相死,只要丞相的人。”
蒼非何眯起眸,“太后請直言。”
“哀家也學不來迂迴,”太后從桌上捻下一張信紙,眼眸瞥了眼,“丞相知道十七年前陵王叛亂的事嗎?”
“微臣知道。”
“前一天,哀家收到孫兒,也就是,陵王倖存的兒子的信件。”
“陵王的兒子?”
“是,陵王的兒子,哀家的親孫。”太后反轉那張紙,“他想完成阿瑪沒有完成的心願,你說,哀家該怎麼辦?”
蒼非何不明白她打的是什麼算盤,只能婉轉地說道,“太后當以天下大局爲重。”
“大局,你們都對哀家說大局,究竟什麼纔是大局?”太后按下信箋,擡起犀利的眸,“丞相,你是否也要以大局爲重?”
“臣定當如此。”
“大膽!”猛然一拍桌,太后聲音提高起來,變得激昂,“丞相,你屢次犯欺君之罪,皇上不說,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臣……”蒼非何心中一沉,眉頭緊鎖,“臣,不知。”
“好一個不知啊!”太后冷哼,“你是蒼家的子孫,蒼家世代清明,難道要毀在你們手中?”
蒼非何緊抿薄脣,起身跪下,“太后明鑑,臣,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太后慢慢咀嚼着兩個字,“丞相幫着蒼碎錦隱藏秘密,原來還有逼不得已。”
果然是這件事。蒼非何閉起眸,這件事太后知道要比皇上知道還要麻煩得多,他必須要想一個對策。
“丞相不要慌張。”太后的聲音忽然又柔和下來,“你只要照着哀家說的去做,哀家就保全蒼家。”
“微臣,聽太后之言。”老謀深算,他從來不敢低估啊。
“哀家不要你刀山火海,只要你允了一門親事。”
“親事?”蒼非何微怔,“什麼親事?”
太后端詳着指上繁細的花紋,用最平靜的語氣開口,“哀家要你娶白淵。”
蒼非何驀然擡頭,“淵兒?太后您怎麼知道?”白淵是他十幾年前無意收養的妹妹,這件事雖然不是秘密,卻也絕對傳不到皇室耳中。太后深居宮苑,又怎麼會下此命令?
“這天下,哀家有什麼不知道?”太后淡然微笑,“這小淵兒,可是哀家的小孫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