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永生之門

港口客棧門前

居然畫下紅色的冥府之疆

是惡意爲之

還是在劫難逃的死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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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頭拿出一張請帖,紅豔豔的,正如應季的楓。

“李星決,你這老傢伙,我發請帖發到蜀山,你居然躲到山溝裡不出來。”

李父捋須道:“若非爲了我家欠了八輩子債的妮子,你這會兒也見不着我。話說回來,你成天找的徒弟就在這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哼!你還有臉來見我!”

蕭飛蒙“噗”地跪在師父面前。

“弟子不孝,請師父責罰。”

穆老頭一掌拍下去,卻輕輕停在蕭飛蒙肩上。

“孩子,起來吧。這事怨不得旁人,是爲師考慮不周。”

“師父言重了。師孃近況如何?”

師徒你一言我一語,化干戈爲玉帛。試問師徒之間,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

不過說到旁人……

“師兄!”

後方跑來一個白衣女子,眼看就要撲到蕭飛蒙懷裡,到最後卻停下了。

僅僅是一步的距離,就把蕭飛蒙和穆雪的心隔開千里。

穆老頭一見場面尷尬,拉住李父先行一步去港口客棧敘舊去了。

於是,此間只剩他二人,相對無言。

最後,還是從遠處走來的高個大漢打破沉寂。

“蕭師弟,”那人一抱拳,“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傷勢可好些?”

“尉師兄不必擔心,在下傷勢已無大礙。”

穆雪正不知如何自處,忽然看到蕭飛蒙身後有一黑衣女子正朝這邊走來。

“大姐姐!”穆雪揮了揮手,朝李修羅屁顛屁顛跑去,像章魚一樣纏住她。

“大姐姐,我們不理那些臭男人,我們去玩好不好?”

李修羅居然點了點頭。穆雪歡天喜地拉着李修羅逛街去了。

現在輪到兩個男人尷尬當場了。

尉風看到同門師兄弟正在搬運行李上船,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不如咱們各自幫助門人搬東西去吧。”

蕭飛蒙鬆了口氣。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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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用晚膳。席間除了蕭飛蒙尉風兩個大男人沉默寡言,其他人都聊得甚是開懷。

正聊着,僱傭的船伕進來打斷了衆人熱烈的氣氛。

“老闆,我看海上風向有變,估計明後天是出不了海了。”

穆老頭問:“那依船家看,何時可以出海?”

“最多五日。”

李父略一沉吟,道:“五日的話,我等應該還是等得起的。至於船家的損失,就由我等各自賠償吧。”

“那就多謝老闆了。”船家講完,躬身退出。

李父的師弟對李父道:“事已至此,我等不如暫且都住在這客棧之中,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李父點點頭。

“咱們蜀山又來了幾名弟子,若是那家小院,還真是安排不開。既然已經退房,那就依師弟所言,統統住在這客棧之中便是。”

蕭飛蒙隱隱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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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港口,海風嗚咽,無情砥礪着窗外無情的世界。港城的夏夜,即便是城鎮裡的乞丐,也要早些尋個背風的拐角,早早進入夢鄉,去尋找美好的天堂,不管明天還能否醒來。

蕭飛蒙此刻卻思緒良多。他輕輕將雪兒送給他的玉佩吊在眼前,心卻已然不在這客棧之中了。

可若是說他此刻當真在回憶些什麼,卻也說不上來。

確切地說,此時他什麼也沒想,只是如睡着一般,呆呆坐在桌前,就連有人悄悄推開房門也沒有察覺。

李修羅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我若是歹人,你已然敗了。”

最近這段日子,儘管一直是驚險不斷,蕭飛蒙卻彷彿從未提放過什麼,就好像死也好,活也好,都有人爲他安排,亦或是不需要安排。只要知道修羅還在身邊,他就什麼都不在乎。

可若是對於修羅如此依戀,此刻他又在做什麼?

修羅看着蕭飛蒙手中玉佩道:“這個寶貝,應該就是那個寶貝給你的吧?”

“什麼?”

“難怪你會喜歡,這丫頭很會纏人”

李修羅說得不痛不癢,蕭飛蒙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客棧裡的窗紙都是裡外雙層粘貼,連窗縫也是嚴絲合縫,所以在這裡,房客無須擔心窗縫會發出“嗚嗚”的怪梟聲。只要你不去留意窗紙在忽強忽弱的海風裡發出的“啪嗒啪嗒”的微弱噪音,就大可睡個安穩覺。

可是這聲音未免也太大了。

“啪!吱——呀—— 啪!吱——呀——”

有規律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想必是窗子沒關嚴,被風吹開又自己合上。

只是這樣來來回回,未免叫人心煩。

“咔嚓!”

“譁——”

大雨,往往都在人們的熟睡中悄然入夢,又往往在人們醒來之前悄然退去。能留住它們的,也只有和它們一樣孤寂難眠的人們。

“啪!吱——呀—— 啪!吱——呀——”

“咔嚓!”

“譁——”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急促的節奏,敲響在隔壁的地板上。窗戶的奏鳴曲,無使斷絕。

蕭李二人對看一眼,互相會意。

蕭飛蒙打頭,修羅跟進,二人各持蠟燭一根,快步來到隔壁發出聲響的房間門口。蕭飛蒙提起精神,全神戒備,一把推向房門。

一切如二人預料,房門未鎖。屋內被閃電映照得時暗時亮,窗子兀自繼續演奏着,不顧雨水肆意涌進屋中來。

桌上的燈不知是否才滅,但屋裡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蕭飛蒙和李修羅輕輕走到窗前,將窗戶完全打開,任憑雨水打在二人臉上,再肆意流淌下來,連擦也不擦。

他們探出頭去,看着這瀰漫着煙雨和雷光的雨夜。

在雷光閃爍之下,躺在泥濘冰冷的地面上,一名仙都弟子兀自大睜雙眼,絕望地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詭秘恐怖的蕭殺,飄搖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瀰漫在煙雨連綿的夜色裡,降臨在海妖鳴泣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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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晴天總會叫人振奮。

可是現在的港灣就和大家的心情一樣,糾結在連綿的雨水之中。儘管在緊閉門窗的海邊客棧大廳裡點滿油燈,衆人仍然覺得昏暗無比。安靜的大廳在屋外喧譁的雨聲映襯下,顯得愈發陰森幽暗。

穆老頭蹲在那名弟子身邊,前後左右檢查一番,最後輕輕合上弟子雙眼,吩咐店家暫且安置在後院。

“情況如何?”李父詢問。

穆老頭搖了搖頭。

“脖子沒斷,臟器也沒有受重傷,看來不像摔死的。”

尉風道:“這家客棧我們三路人馬已然包下來,按理說也不該是內部所爲。”

“可是如果不是內鬼,何人又會害他性命?原因何在?”

穆雪一番問話倒是給在場衆人出了道難題。各派門人平日專心練武,很少有機會下山,尋釁滋事自然不大可能,那麼仇殺就無從談起。而根據他屍首所在的位置判斷,也不像殺人越貨。“名劍”只是衆志成城,並非一方獨大,所以門派傾軋這一條也不靠譜。

兇手的動機是什麼?

這時候如果來了不速之客,那麼他此時帶來的究竟是困難還是轉機?

不論如何,他已然打開僵局。

客店大門被敲得咚咚直響,掌櫃連忙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個彪形大漢。

“尉,你好嗎?”

來客高大威猛,渾身透出的是來自北國的凜冽豪氣。蕭飛蒙覺得,就連這老者斑白的鬍鬚,都是掛了冰凌的。

那人顯然不喜歡南國連綿的陰雨,不耐煩地抖掉斗笠上的雨水。

“來的路上耽擱了,就讓小子媳婦先來安頓。閒話先不說,門外被人畫了個紅圈,你們看到沒有?”

李父叫來掌櫃道:“勞煩拿幾套雨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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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老頭出去在雨裡繞了一圈,回來之後個個板着個臉,坐在桌邊不言語。

衆門徒靜立一邊,誰也沒敢尋問。

三個老者靜靜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神劍掌門一拍桌子打破沉默。

“大不了大家一同出去,分頭去找。這個港城能有多大,還怕找不到人嗎?”

李父瞅了她一眼,道:“你還真不一定能找到他。”

神劍掌門老尉扭過頭去不言語。

道士悄悄尋問探查結果。

李父道:“我三人在外面看到有人不知用什麼顏料,圍着客棧畫了一個大紅圈,還在門口寫着‘越線者覺悟往生’。這大雨這般下,居然衝不掉。”

“啊……”店家似乎害怕了,“這不會是鬼畫圈吧?這……出去……出去要死人的……”

李父冷哼一聲。

“我蜀山派盡是修道之人,牛鬼蛇神應該是避我等而遠之。只怕是有人作祟,麻煩就多了。”

穆老頭叫大家不要驚慌。

“我等暫且在此歇息,不要隨意行動。店家,店裡食物夠幾天的?”

“從現在算起不再補充,半月足夠。若是縮減供應,還能再加十天。”

“好。我等就在此多住六日。六日之後,必定起航。”

“可……可是……”

穆老頭道:“六日之內,我等必然想出對策,爲你永絕後患。”

蕭飛蒙陷入沉思中。

越線者覺悟往生……

穆老頭又問:“你傢伙計可都在屋內?”

店家想了想,道:“除了兩個出門對賬的,其他人都在。”

穆老頭囑託道:“等人回來,吩咐他們六日之內不要走出院子。”

當日,雨未曾停過。

當日,無人出入。

而那兩個出去的夥計,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