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嘴沒有動,聲音卻嘶叫着直往汪祖義耳膜裡灌。
汪祖義使勁揪了自己一把,終於醒了過來,確定那是個夢後,他鬆了一口氣,擡頭看窗外,天已經麻麻亮了。
他起身出門,破爛沙發上不見女人的蹤影。他出門四處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她已經走了?還是昨晚的所有事情都是夢?
汪祖義愣了陣神,顧不上想那麼多,收拾傢伙上船,他想,無論怎麼樣,當務之急是把那個丟掉的女屍重新找回來。
但是因爲汪祖義當初看到那具女屍時,爲了怕下次打撈妨礙自己,便將她從水草裡扯出來,重新放進流動的水裡了。所以,他又向下遊東面開了許久,仍然沒有找到。
夜裡汪祖義有些緊張,他不知是怕那聲稱是姐姐的女人再來,還是怕自己找不到那具女屍,其姐姐就會一直來纏着自己。
果然,那個女人又按時來了,站在汪祖義窗外輕輕摳他的窗玻璃。而旺財從昨夜開始就不知去向,再無聲息。汪祖義接近崩潰,對着窗外吼:“我明天會再去找,你就別再來了……”
那個女人開始哭,一邊哭一邊幽幽地說:“你們都是爲了錢,都爲了錢,隨便把人丟掉,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那聲音像拉鋸條一樣,鑽進汪祖義的耳朵,弄得他一夜睡不着。
汪祖義撈屍時間不短,從未遇到過類似情況,而且他根本不信鬼神之說,覺得自己鎮得住那些髒東西,所以不怕。但這個女人,他分辨不清她是人是鬼,是來嚇自己?
還是真的是另一個世間的東西?只是她似乎也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
汪祖義開始無比盼望天亮,天一亮,女人不見了,他便可以再下河重新找。但汪祖義在河上找了一個星期,也沒有找到那具女屍。他有些發瘋的樣子,甚至遇到別的屍體也視若無睹,因爲那個女人仍然在午夜站在他的窗邊,不間斷地摳他的窗玻璃,哀哀怨怨地哭。
這天,有個衣衫破舊的老人來找汪祖義幫忙,說是自己的老伴失足掉進了河裡,有兩個星期左右了。兩人從外地來的,以撿垃圾爲生。他自己沒辦法,只好來求汪祖義。
汪祖義一看這情形,就知道這筆生意沒賺頭。他本想不理會,腦子裡卻突然閃過那個每天來騷擾他的女人說的話,爲了錢,爲了錢就隨便丟掉人……
他呆了一陣子,答應了老人的請求。老人的老伴只花了兩天就找到了,老人滿臉老淚,顫巍巍地掏出一卷零錢遞給汪祖義。
汪祖義冷冷地看了老人一陣,終究沒有接下那些錢,而是輕輕按了按老人的肩膀。然後他打開另一間石屋的庫房,挑了一副他用來賣的棺材送給了老人的老伴,老人千恩萬謝,哭天搶地地帶上老伴走了。
汪祖義坐在河邊抽了半天煙,突然開始想,自己做這一行的意義是什麼?難道真的只是爲了錢。
其實,他也是可以給那些死去的人一樣的尊重和尊嚴的。不然,賺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