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媛一走,王雪怡立即拉着孟缺走到一邊,小聲地問道:“洛奇,你可別亂開玩笑啊,我媽媽她對這方面很有研究的,她可是中國美術協會的會員呢。而且她不是一個喜歡亂開玩笑的人,如果你畫不出來,那……她肯定對你印象不好。”
對此,就算王雪怡不說,孟缺也知道。在未來岳母的面前怎麼能夠胡亂地開玩笑呢?即便是開玩笑也不能開這種天花亂墜的玩笑。
“雪怡你放心,別的我不敢說,但是對於繪畫,我也是有着一些水平的。”孟缺拍着胸脯自信地說道。
王雪怡半信半疑,咬了咬脣,秀指輕撩秀髮,見孟缺如此有自信,她也未再多說什麼了。
等了四五分鐘,王青媛從偏室中出來,手裡捧着文房四寶。到了大廳,她先示意孟缺將客廳裡的兩張桌子併合一處,然後將文房四寶放在其上。悠悠道:“好了,文房四寶在這裡,你且看看合不合手。”
孟缺看着紙墨筆硯,筆是正宗湖筆狼毫筆,紙是上等宣紙,墨是著名徽墨,至於硯臺乃爲玉硯,其價值光看色澤便可知一斑。
“這樣好的文房四寶若不合手,那就沒有合手的了。”孟缺不由讚道。
“既然合手,那你就開始吧。”王青媛兀自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
孟缺自己倒了點墨,然後微笑道:“伯母還沒出題呢,我的特長是能夠將畫復原,伯母可任意選一副畫的局部給我看,然後我續畫出其他部分。”
王青媛嗯了一聲,卻是早有準備,從袖子當中抽出了半張畫來,遞給孟缺,道:“你就復原這一副吧。”
孟缺接過畫,見這畫乃是現代紙張,而且畫上筆墨較新,看得出來應該是所作不久。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王青媛模仿古人的手筆,畫只有一小半,應該是剛剛撕爛的。
王青媛以自己的畫給出這麼一個“題”,很明顯是不太相信孟缺的“特長”,但他看自信滿滿,便隨意拿出自己練手的畫來挫一挫孟缺的銳氣。
孟缺將殘畫平鋪在桌子邊上,用鎮尺壓着。表面上不動聲色,只看局部,他早就看出了這副畫的來歷了。
此畫名曰《長江萬里圖》,原畫出自張大千之手。張大千一代畫術名家,與齊白石齊名。他早年喜模仿,所模仿出來的畫價值甚高,有的甚至還高過了原作者。其潑墨、潑彩乃是一絕,是二十世紀的中國最具傳奇色彩的潑墨畫工。
王青媛的手筆自然是沒法跟張大千相提並論,徒有七分形,而無一分靈。
孟缺拿過筆,情緒醞釀,細節回憶,雙目輕輕而閉上。狼毫畫筆輕沾墨彩,筆尖停留在宣紙之上久久而未動。
王雪怡看得有幾分緊張,瀟瀟抱着她的大腿,也是看得一言不發。現場氣氛一下子似乎凝固了起來。
“怎麼?不知道該如何下筆麼?”王青媛忽然嘲笑了一聲。
孟缺置若罔聞,繼續停筆了三分鐘,忽然眉頭一皺,寧靜的
眸子當中的色彩陡然鋒利了起來。筆尖一下落,揮毫而動,如練武之人舞劍耍槍一般,筆先走東南,筆力較勁。只見黑色一條,似若長蛇。蜿蜿蜒蜒、曲曲折折,波動弧度似若濤浪,浩浩蕩蕩、洶涌而澎湃!
重墨之後,乃續輕墨,輕墨疾走,較之重墨更兼靈巧。筆之所往,下觸如有神,原本看不出名堂的地處,經過輕墨點綴,漸漸的清麗輪廓初顯出來。
王青媛最開始嘲笑孟缺,然而在看到孟缺下筆之後,嘲笑的神態漸漸收斂了起來。丰韻猶存的俏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穆和認真,冷靜地眸子一眨也不眨,望着孟缺揮動的筆尖,嘴角輕輕而動,似乎既有着驚訝亦有着震撼。
相比較王青媛,王雪怡的震撼更加形於色上。她的玉手掩在朱脣之上,眼中的吃驚之色十分濃郁。一直抱着她大腿的瀟瀟,這時不住地嚷嚷着要王大美女抱起她來看個真切。
王大美女便依着瀟瀟,將她抱了起來。瀟瀟看着孟缺飛速走動的筆尖,稱讚不絕,小小的手兒一直鼓掌,嘴中不住地說道:“爸爸好厲害……”
王青媛一邊看着孟缺作畫,另一邊聽着瀟瀟親切地呼喊,心裡滋味難以言喻。唯有搖頭而輕嘆息,默許這一切的合理。心頭感慨道:“洛奇這小子年紀輕輕的,畫功居然如此深厚,點筆之法如有神助,這副《長江萬里圖》從他手裡畫來,倒還真有幾分張大千的味道。”
心頭雖然震撼,但表面上王青媛依然鎮定地觀看着,不到最後,她絕對不會輕易表現出自己的感受的。
孟缺這一畫,約莫折騰了兩個小時纔將近完工。比起張大千的原畫,他的這副畫自然是遜了好幾籌,但是七分真實之中卻透漏着三分靈氣。
王青媛的作品神似意不似,而孟缺的作品意似神不似,二者可謂是各有千秋,光論技巧不分軒輊。
當畫完最後一筆,孟缺長呼了一口氣,將筆放下,憨厚一笑,道:“獻醜了,晚生技法生疏只能畫成這個樣,從伯母給的局部殘圖來看,我猜想若有整副,一定是奔騰浩蕩,恢弘不凡的。晚生憑藉心裡的感覺,將之大致的後續部分給畫了出來,還望伯母不要見笑。”
王雪怡站在一旁,心裡充滿了震撼,眼裡的喜色絲毫不加掩飾。孟缺的技巧對她來說,那簡直是宗師級別的啊。
王青媛淡淡一笑,卻是看了王雪怡一眼,喃喃道:“現在我知道了當初雪怡爲什麼會選擇你了。”
她起初看孟缺,以爲孟缺是個登徒浪子,後來孟缺一語道破客廳牆壁上的四副畫乃是李思訓之畫,這讓她微微驚奇了起來,不免對孟缺有點刮目相看。如果前時她的心裡還有懷疑,那麼在孟缺畫完這副《長江萬里圖》後,便是真正完全地相信了。
一個能有才能在一口氣下將整副《長江萬里圖》畫出來的人,先不說天賦,光是記憶、技巧就已經非常不凡了。
而且這副畫還是她隨意拿出來的殘部,若由別人將這
殘部交給她,讓她來複原,只怕連原畫的六分之一她都復原不出來。
王雪怡聽到母親的話,俏面緋紅,鮮嫩欲滴。若非當着未來岳母的面,孟缺可真想摟過來大親幾口。
王青媛的意思很明顯,她暗指王雪怡選擇孟缺,是因爲孟缺的才氣。王雪怡本來就是一個頗有文藝範兒的女人,能被一個更有文藝範兒的男人吸引,這是極爲正常不過的事了。
“從你下筆的風格來看,應當屬於南派。教你作畫的師傅一定很了不起吧?你能擁有如此水平,那麼鑑賞過的畫自然不會少,這副〈〈長江萬里圖〉〉你早就看出來了,對吧?”王青媛風輕雲淡地淡淡說道。
高人面前不說假話,孟缺倒是有着幾分自知之明,乾笑了一聲,道:“伯母法眼如鑑,晚生不敢欺瞞,這副〈〈長江萬里圖〉〉我的確是早就看出來了。”
“呵呵,你倒是個誠實的人,你所謂的‘特長’,其實說白了就是因爲記憶好,以前臨摹過很多畫,然後都記了下來,這也就形成了你所謂的‘特長’,是也不是?”王青媛問道。
孟缺笑容一斂,肅然搖頭道:“不,伯母你誤會了,我所說的‘特長’並非是因爲記憶好而能全部記下來,而是我真的有那個特長,您若不信,可拿一副您的作品來,一試便知。”
王青媛是中國美術協會的會員,這個事孟缺是知道的。當初他打定主意要追求王雪怡,就已經把她的家庭成員的身份、事業都給查清楚了。
王青媛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有才的才女,曾經還開辦過個人畫展,親手所畫的作品不下百數。
孟缺當初得到這個消息,早就爲了以後能夠套近這個王青媛而開始做準備工作了。一開始他利用關係找到了曾經她開辦畫展時候的所有繪畫的照片,閒暇之時,一副副地拿出來隨便練習,久而久之,她的作品大多數也能夠深記在孟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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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瞧得王青媛還是不相信,孟缺就故意將題目引向王青媛自己的作品。只要她真的拿出自己的作品來,無論哪一副,孟缺應該都能復原得了。
王青媛沉吟了一會兒,這一刻的她介於相信與不相信之間。若說相信,這又有點顯得太不靠譜,天底下誰人能夠擁有這般技能,從古至今五千年也從沒聽說誰有;若說不信,孟缺卻如此信誓旦旦,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堅毅勁兒。想必他應當是有着某種自信的本事的。
思慮再三,她決定試一試,反正閒來也無事。
而且,這個未來女婿如果真的擁有這般逆天的技能,這對於他們王氏家族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因爲在他們王氏家族的手上,有着一張至寶殘圖,如果這個未來女婿的“特長”是真的,那麼便可請他將至寶殘圖復原過來。
這樣既省事,又便利。還能不動聲色,不讓其他兩大家族知道。
“行,你且少等片刻,我去去就來。”王青媛念頭想定,便轉身再次向偏室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