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嗎?那天聽說汪直在南京與一個女子成親了,彩蝶頓時就沉默了,這好幾天都提不起精神來。
不就是一個太監嗎?一個太監有什麼好爭的?還慪氣呢!
“難不成你想嫁給一個太監嗎?”萬貴妃不解地問彩蝶。
彩蝶紅了臉,不敢說話。
萬貴妃心裡明白了,這兩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可能親情早就超過了愛情,只是這癡心的丫頭,竟然暗地裡將親情轉化成了愛情了。
“哎——”萬貴妃嘆了口氣,她不再責怪她了,誰又沒有一個畸戀呢,就說皇上朱見深不也愛上了比他大十七歲的她嗎?這感情的事,誰說得清呢。
“你若是願意,本宮就將你送到南京去,讓你嫁給他如何?”萬貴妃打趣地問到,她就是試探性地問問,心裡其實是捨不得將她送走的。
其實把汪直貶到南京,也是她和朱見深不得以做出的決定。汪直的權利太大了,在朝裡朝外都招人嫉恨,就是貶到南京後,還有人不忘了抓他的小辮子來打小報告,這不,“太監娶妻”也成了告狀的理由。
朱見深當堂就斥責了告狀的人——
“人家孤零零地去了南京,沒有家人和朋友,娶妻乃人之常情,又不是強霸民女,只要那女人願意,你操什麼心?”
告狀的人捱了罵,灰溜溜地躲一邊去了。
彩蝶見萬貴妃問她願不願意去南京,便當了真,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回答願意,便低了頭,小聲說到:“可是,可是,人家現在已經娶了妻子了——”
萬貴妃聽她這意思,竟是想去南京的意思,不由得心裡十分失望,頓時把臉上的笑容收了,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偏偏彩蝶還沒看不來貴妃娘娘的不高興,她此刻的心思一股腦兒都跑到南京去了。萬貴妃見了她這樣,氣不打一出來,又不好發走,便皺了眉說到:“我這心窩不舒服,扶我去躺着吧。”
彩蝶這才從恍惚中醒過來,忙將她攙扶到了貴妃榻上躺着。
“娘娘想喝茶嗎?奴婢給你倒水去。”彩蝶小心地問。
“還是枸杞菊花茶吧,加點玫瑰。”萬貴妃弱弱地說,她想到了彩屏,彩屏總是會爲她泡製好她該喝的茶,隨時準備再一旁。可惜彩屏不在了——她現在已經原諒了彩屏。
彩蝶出去了,萬貴妃陷入了深深地思念當中,對彩屏的思念,對小直子的思念,對啞兒的牽絆……她覺得自己真的是開始老了,什麼都捨不得,什麼都想緊緊抓住,害怕孤獨。
那個小太子佑樘太沒良心了,不但不感激她的養育之恩,現在連見着她都繞着走了,實在繞不開,才上前來行個禮,口裡叫着“母妃娘娘”已是心照不宣了。還有那個王皇后,近來和太子走得太近了,也不知安的什麼心思?總之感覺她不像從前那麼恭順了。
想到這,她就覺得心窩陰陰作痛。
她老是說這是心窩痛,特別是在心情鬱悶的時候。啞兒總是糾正她,“這是兩肋,是肝區,肝連着胃部的地方——母妃娘娘,你要注意呢,平時都要快快樂樂的,凡是想開一些——”
“水呢?”她擡頭問。
一個小宮女馬上跑來伺候,給她端上一杯龍眼湯,她喝了一口,膩膩的,便揮手讓端開了。這個該死的彩蝶怎麼了?讓她去沏茶來,她就去了這半天!她心裡氣鼓鼓地罵着。
正好這時彩蝶端着沏好的枸杞菊花茶進來了,因爲走得匆忙,一頭撞進來,就和剛端着湯杯的小宮女碰在了一起,只聽得“呯——”一聲,兩人的手裡的茶杯和湯杯都哐的掉到了地上,杯子也打爛了,湯水流了一地。
萬貴妃正在焦慮中,被嚇得霍地一下從貴妃榻上立了起來,頓時大怒——
彩蝶和小宮女嚇得馬上跪下,磕頭,口裡叫到:“娘娘息怒,奴婢該死!”
萬貴妃指着彩蝶大聲呵斥到:“好你個心不在焉的奴婢!給本宮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本宮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娘娘——奴婢錯了!娘娘饒恕奴婢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彩蝶哭着,不停地磕頭。
萬貴妃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聽她的話,嘴裡只叫:“打!給我打!”
彩蝶便被兩個太監給拖了下去。
萬貴妃不過是一時氣頭上將彩蝶打了,並不是真的就不想見她了。彩蝶捱了打,便被宮中監事的給弄到了雜役房去洗衣服,足足幹了兩天粗活。萬貴妃氣消了,又令樑芳去將她領回來,彩蝶在雜役房受了很多白眼,領了教訓,便再也不敢提汪直這個人了。
這天突然太監稟報到:“邵宸妃帶着皇子朱佑航來拜見貴妃娘娘!”
萬貴妃正好起來,剛洗漱完畢,喝了一碗蓮子羹,她喝了一口小宮女端來的漱口水,漱了漱口,吐在了另一個宮女端着的痰盂裡。
她很有些奇怪,平時也不跟邵妃交好啊,她來幹什麼?請安嗎?這不是她份內的事,萬貴妃又不是皇后,妃嬪們也沒必要一定要向她天天來請安,況且還帶着兒子一起來,必定是有什麼事相求。
邵妃這個人,她說不上厭惡,也說不上喜歡,這是朱見深的妃子裡最會生的一個人,典型的子憑母貴的女人。堪稱母雞中的戰鬥雞,只要朱見深去臨幸了她,保管懷孕,一生下來就是兒子,短短几年時間就爲朱見深生了三個兒子。
你說這樣的女人,即便是皇帝不愛也不得行啊,三個皇子擺在那的,那就是籌碼。
這個女人難道是母豬投生的啊?
每次邵妃生了兒子,萬貴妃都會嫉妒的這麼想。自己與邵妃比起來真是黴到姥姥家了——
三十八歲高齡生下一個兒子,死了;搶了柏妃的兒子來養着,柏妃的兒子死了;又弄來小佑樘,結果被太后帶走,還挑唆得與自己有仇似的。
你說這是走的哪門子敗運?!
萬貴妃經歷這些不愉快的替人養兒的經歷後,就再也不想打別人兒子的主意了。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永遠都養不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