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快說——”心急的周太后就是想聽他的下面兩套方案,因爲在她看來,三十八歲的女人能順產,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而且是頭一胎。
舒太醫道:“第二套方案,給貴妃娘娘下催產藥,藉助藥物的藥性來助產。不過,這要乃是虎狼之藥,雖然可以助產,但藥力兇猛,即使不使子宮出現大出血,也會傷害子宮……”
周太后忙問:“怎麼個傷害子宮法?”
舒太醫回答到:“那就是子宮可能再也不會懷孕了。”
“啊?再也不能懷孕!”周太后睜圓了眼睛,因爲她一貫認爲,一個不能懷孕的女人和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有什麼區別?一個女人若不能生孩子,還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當然她只關心的是她的皇孫能不能順利產出,這纔是關鍵。至於那個萬貴妃的生死,與她何干?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過鬼門關,生下了兒子,你便是活菩薩;生不下來,你便去見閻王。這就是命!更何況那姓萬的女人與她又“不熟”。於是她問:“那第三套方案呢?”
舒太醫弓手答道:“第三套方案是最後萬不得已才權衡利弊用來取捨的,一般沒人願意用。如若孩子長時間生不下來,這時候,大人和孩子都會活活憋死……這時候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大人是肯定保不住了,但如果要保小孩的話,便要施行剖宮產……”
“什麼是剖宮產?”周太后問。
“剖宮產就是把孕婦的子宮剖開,然後取出胎兒。不過嘛,這大人嘛,就保不住了。當然這是最壞最壞的打算,與其母子俱亡,不如舍母救子。不過一般到了這種時候,一般的產婦家人鬥不會同意的。”
“天啦,這剖宮產不就是開膛破肚嗎?跟殺豬又什麼區別!太殘忍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周太后聽得心驚肉跳,不住地念佛。不過她最後在舒太醫即將退出時叫住了他,低聲說到:“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請舒太醫用第三套方案吧。”
舒太醫一愣,沉重地點了點頭,退下了。
結果,萬貴妃果然不能順產,舒太醫採用了第二套方案,福大命大的萬貴妃終於產下了皇子,這就意味着萬貴妃生下皇子後,子宮便基本廢掉了,以後幾乎沒有再懷孕的可能了。
……
“所以,皇兒啊,當時舒太醫是情非得已纔出此下策的。誰想到,哀家的皇孫又……哎——這就是母后爲什麼讓敬事房太監天天端着盤子去昭德宮找你翻牌子的原因,哀家也是一片苦心啊,爲了我們皇家的子嗣能得到傳承,爲了朱家的江山社稷,皇兒啊,你一定要體諒母后的苦心,聽母親的話,做到雨露均沾,讓所有的嬪妃都添枝散散葉纔是!”
朱見深已無力再聽下去了,他只知道自己心愛的萬姐姐再也不能生育了,再也不能做母親了,他和她再也不會有屬於他們的皇兒了。他的心裡多苦啊!欲哭無淚。他一直以爲可以讓自己心愛的人幸福,可是她真的就幸福了嗎?當不了皇后,失去了皇子,最後連做一名母親的資格都被無情剝奪了!老天啊,你爲什麼對萬貞兒如此不公?
“我可憐的貞兒,你怎麼如此命苦?!”朱見深的心滿滿地被苦水浸泡着,一時間連一句話都吐不出來了。
他機械地向太后躬身行了個禮,告辭,出去,然後失魂落魄地向昭德宮而去。一路上他都在心裡說:“我一定不要告訴貞兒!一定不要告訴她!我一定要讓她快樂,我一定要給她最大的幸福!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快樂幸福呢?對了,貞兒不是喜歡青花瓷嗎?我讓人給她燒製最好最精美的青花瓷給她……對對對,我要把全天下所有的好東西全部都給她……”
萬貞兒,就算世人都拋棄你,朕絕不嫌棄你!
想到這,他大聲地說到:“停,朕不去昭德宮了,回幹清宮。”於是半路打道回幹清宮。
回到幹清宮,他命樑芳快快磨墨,快快拿紙和筆來,快快準備朱丹顏料來,他要畫畫。朱見深在藝術方面其實是有一定造詣的,特別是在畫畫方面。
於是他揮筆潑墨,一氣呵成,傾注了一腔情懷畫了一幅畫出來,交給樑芳,道:“仔細晾乾了,快快送去官窯,照着朕的圖畫燒製在青花瓷上,可是要做得特別精美才是。”
樑芳湊前一看,乍看畫面,只見一位長者團坐,髡髮,笑容滿面,形相彌勒佛尊,似乎平常,並無特別之處;細察,發現身穿袈裟前後衣片色澤差異,始覺不同尋常;審視,圖中豁然隱現三人,頓覺驚奇;悉察,圖畫左右兩旁恭立二人,左側無冕,右側冠巾,左右二者雙目以對相互躬身施禮;三人合抱,五官共享,渾然一體。如此奇構獨到創意,丹青妙筆技法瞭然,堪稱一絕。
樑芳忙問:“皇上給此幅圖取個什麼名呢?”
朱見深略一思考,提筆寫上:“一團和氣”。
話說小太監汪直聽說皇上派了樑芳去景德鎮辦事,心裡羨慕得不得了。這個樑芳每每出去辦事,可都要撈到不少的好處啊,就像上次去江浙爲貴妃弄田螺一樣。
其實好處不好處,汪直倒不怎麼稀罕,他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對這些財物上的東西還看得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能出遠門,遊山玩水。出門在外,不受宮廷管束,還可以拿着皇帝的聖旨作威作福,自己儼然就是老大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玩就怎麼玩,自由自在的多威風啊!
他就羨慕着這點,也巴不得皇上和貴妃娘娘能給他一次出遠門辦事的機會,可是皇上和娘娘貌似都嫌他年紀小,總是把大一點的事情都委託樑芳去辦了。
年紀小就不能辦大事麼?將來我偏偏就要辦幾件大事出來給世人看看!他一邊用一塊細帕仔細地擦拭着貴妃娘娘心愛的鬥彩杯,一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