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嬸的聲音在晚上聽起來,突然就有了一種讓人心顫的陰森。
周採潔什麼都不知道,還特別感動,沒幾秒鐘,對面房間裡就沒了聲音。
我倆繼續盯在門縫上看,門口那有個人影晃動了一下,然後就看見五嬸拖着周採潔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五嬸的表情很冷,拉着周採潔的一隻胳膊,就像是拖一袋垃圾似的把她往外拖。
我一看就明白了,五嬸一定是在給周採潔吃的東西里面放了藥,但我看的很清楚,周採潔她沒有昏迷過去,意識應該還是清醒的,因爲她正恐懼地瞪大着眼睛,緊緊的盯着五嬸,但她既不能動,也不能發出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太放鬆了,五嬸嘴裡還哼着一支我從來都沒聽過的古老小調。
嚴莎莎的牙齒開始打顫,等五嬸拖着周採潔出了院子,她才哆嗦着開了口,“他們……是不是也要殺了周採潔?”
“君維藥,咱們快去救人!”我急了,周採潔雖然不怎麼待見我們,但她也沒做過什麼錯事,怎麼也不至於讓我們見死不救啊。
君維藥卻把我從門縫那拉開,把我來時背的小包丟到我懷裡,“回家。”
回家?我是不是聽錯了,哥們,我是麻煩你去救個人,不是讓你回家啊!這時候扯什麼回家,要是就這麼走了,我不得一輩子良心不安啊?
“你……不能去救救她嗎?”嚴莎莎也瞠目結舌,沒想到君維藥會是這樣的反應。
“不用救了,她壽命到了。人命天定,不是我說救就能救的,她臉上死氣已經很重了,不管今天晚上幹什麼,她都躲不過命。”
君維藥看着我們兩個,目光很平和,我語塞,他說的沒錯,我也名錶,人的壽命都是一定的,如果周採潔的壽命,真的就是到今晚爲止,那麼就算我們趕到祠堂把她給救了,沒準走不了兩步她都可能摔一跤然後喪命。
說完,君維藥又看着嚴莎莎,似笑非笑的臉卻有幾分說不出的認真,“我不屬於三界六道,三界六道之間,除了陳二兩這個人,其他任何閒事我都不會管,也沒有那個權力,輪不到我來插手。”
“但你是二兩最好的朋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你要是不能當機立斷逃得了,你的下場跟周採潔一樣。”
嚴莎莎臉白了白,手指頭不停地在掌心揉捏着。
君維藥的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冷血,但事實就是這樣。君維藥看她一眼,又繼續說下去,“不管二兩發生了什麼事,我就算豁出命都會救她,但是對其他人我沒有這種義務,你要是非要去救人才甘心,那你就去,但你還是得記住,你的事跟我沒關係,我不會做多餘的事。”
我下巴往下掉了點,我很少見君維藥和別人說話之類,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把話說的這麼堅定這麼直白。
嚴莎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知道是被哪句話給激着了,竟然賭氣一把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莎莎!”我急死了,“君維藥你是哪根筋不對啊?!她這幾天本來就
神經緊繃着,你就不能把話說好聽點啊?!莎莎要是真出了事,我跟你沒完!”
我趕緊追出去,嚴莎莎這人容易衝動,萬一在她冷靜下來之前就已經衝到了門壽坡那些人眼前,不就等於是去送死嗎?!
嚴莎莎在前面跑,我在後面一聲不吭的悶頭追,不敢喊她的名字,生怕讓門壽坡的人給聽到。
君維藥一臉輕鬆的跟在我身邊,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我使勁白他一眼,又生氣又無奈,“你就不能幫忙把莎莎攔回來嗎?!”
“她自己的選擇,我有什麼辦法。”君維藥說的特別氣定神閒,“你怎麼胡鬧都可以,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出事,但她跟我沒關係。要怎麼做,是她的個人選擇,我沒有權利干涉。”
氣死我了,真的氣死我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土裡埋久了把腦子都給埋進土了,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門壽坡不大,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莎莎,她果然是直奔着祠堂來了。看見她的時候我心口才一鬆,還算她冷靜,只是站在門口,沒一頭衝進去。
不過她站的那也太不是地方了,祠堂的門是半開着的,她就站在門口那一動不動,要是讓裡面的人看見不就麻煩了嗎,我趕緊小跑上去,卻發現她可能不是不想躲起來,而是被嚇傻了。
嚴莎莎半張着嘴,緊盯着祠堂裡面,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身上不停地哆嗦着,我一拉她的手,胳膊上全是一層雞皮疙瘩。
她看見什麼了?我下意識地轉過頭,頓時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凍住了一樣,現在我堅定不移地相信了莎莎說的話,門壽坡的村民真的殺了人,因爲現在我也看見了莎莎說過的場景!
周採潔被倒吊在了那顆大槐樹上,喉嚨上一道深深的傷口正在往外噴着鮮血,她的眼神已經變得無力了起來,現在就算我們衝上去把她放下來,人也還是救不活了。
只不過,眼前的這個場景,跟莎莎那天說過的確實有出入,莎莎說村民把杜薇殺了以後,用東西在接杜薇的鮮血,可實際上,到吊着的周採潔身下什麼都沒有。
村民稀疏地圍在槐樹旁邊,從他們的縫隙裡,我看了個清清楚楚,周採潔的鮮血就那樣直接噴灑到了地上,而地面上,竟然有幾條血紅的樹根,正在扭曲蠕動着,瘋狂地吸食者周採潔的鮮血。
要不是親眼看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爺爺占卜的那個卦象又在我腦子裡閃現了出來,靠近槐樹必有災,指的難道就是這個?!
我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眼前的場景太血腥太詭異,我拉緊嚴莎莎的手,努力讓自己的牙齒別那麼磕巴,“莎莎,咱們趕緊走吧……”
“走不了啦!”
我剛說完,一個陰沉的男聲就從身後冷颼颼地響了起來,我嚇得心口一顫,猛一轉身,就看到了三叔帶着幾個村民,堵在了我們身後。
怪不得我剛纔好像覺得祠堂裡的人少了點,原來他們是來堵我們了!
君維藥輕笑一聲,根本
就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輕鬆地攬住我的肩膀,半點也不緊張。
他不緊張,可莎莎是真的怕的要死,我用力握緊她的手,“你們想幹什麼?!”
三叔的眼睛盯着嚴莎莎,臉上是笑着的,但那個笑怎麼看都讓人感覺渾身發涼,“莎莎是門壽坡的後人,她是要回來祭祖的,在沒祭祖之前,她當然哪兒也不能去。”
他又對着我和君維藥擺擺手,“你倆是外人,跟門壽坡沒有關係,你倆走吧,留着你們倆也沒用。”
衝我倆說完,三叔對着嚴莎莎微微一笑,伸出手來,“走,莎莎,三叔帶你進去祭祖。”
我一把就抱住了渾身發抖的嚴莎莎,“做夢吧你們!說什麼回來祭祖,你們是想把他們當祭品吧!”
三叔的臉冷了冷,臉上浮現出一種不怒自威的神態,“外地人,這是我們門壽坡的風俗,門壽坡的家事,我要我們門壽坡的後人幹什麼,外人都沒有資格插嘴!”
嚴莎莎臉色已經白到了極點,她哆哆嗦嗦地開了口,“你們是怪物!什麼脫骨,我都看見了!我跟你們沒關係,跟這個鬼地方也沒關係!”
“你身上流着門壽坡後人的血!”三叔怒吼一聲,表情變得格外猙獰,陰冷的笑聲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沒有門壽坡就沒有你們這幾個丫頭的命,你們的出生,就是爲了代表門壽坡給神女娘娘獻祭的!”
我手一抖,好像明白了什麼。
三叔的模樣已經執拗到近乎瘋狂了,從他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那些話,一場延續了很多年的,血腥可怕的陰謀,在我的腦海裡漸漸成形。
“脫骨”在門壽坡已經有着不知道多少代人經歷過的歷史了,通過脫骨,的確可以讓年邁的門壽坡人返老還童,獲得永生,但這個方法並不是萬無一失的,每過二十年,就要用一個門壽坡後人的鮮血來獻祭。
起先門壽坡的村民是按照抓鬮的方式來決定每過二十年就讓誰來爲村子的永生而犧牲,但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門壽坡村民們的眼前。
就像君維藥所說的,門壽坡的人雖然有着永生不死的能力,但是本村的人無法婚配生育,門壽坡的人再怎麼永生不死,人數也是有限的,當門壽坡的人越來越少,他們就想出了一個殘忍的方法。
沒隔一段時間,門壽坡就會派出幾個人,去到外地,用騙的也好,勾引的也好,去跟外地人婚配。等到有了孩子,再用藉口把他們騙回門壽坡,這些外地人與門壽坡的村民生下的後代,也留着門壽坡的血。
所以,從那以後,每隔二十年,他們都會從這些孩子裡面挑出一個,用他們的鮮血來獻祭。嚴莎莎的爺爺當時於心不忍,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妻子兒子送出了門壽坡,但他的舉動很快就被村人給發現了,在下一個二十年,莎莎的爺爺就順理成章的成爲了祭品。
至於那些被他們騙來的外地人,男人一來就會被殺,女人在生下孩子之後,也會被殺了埋在樹下。門壽坡這些茂密的槐樹,全都是用人的血肉養出來的旺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