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跟在爺爺身邊,所以我知道,只要是學習過用符咒的人,手上一邊都會有點燒符紙時候的煙火氣。
這種煙火氣和平時的煙熏火燎不一樣,是一旦沾上,就不可能洗乾淨的氣味。從小對這種味道我就特別熟悉,所以,我絕對不可能搞錯。
我稍微鬆了點心,好奇心又上來了,我問何傑,“查出點什麼來,是什麼?”
“我也是聽同事說的,說吳麗送進來在全身檢查以後,發現以前墮胎過幾次,她老公當時臉就青了。”
說這些的時候,何傑不是用那種八卦大媽們,唯恐天下不亂的調調,而是特別感慨,“你們吳老師已經挺可憐的了,現在又遇到這種事,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吳麗的遭遇,不也是她咎由自取的嗎?但她現在這模樣,也的確是有夠可憐的。
我跟何傑兩個人坐進電梯,等到了上面一個樓層,電梯門剛打開,外面的人就悶頭衝進來了,是個年紀不大的小護士,鐵青着臉,臉色難看到家了,走的特別着急,差點給我撞一跟頭。
何傑趕緊扶着我,衝進來的小護士說:“小錢慢着點,你這萬一要是撞上個年紀大的病號怎麼辦?”
“何大夫,對、對不起。”
她擡起頭來,我這纔看見她好像是要哭了。
何傑一看這樣也不怪她了,“怎麼了這是?你們護士長又給你氣受了?聽我一句啊小錢,別這麼容易生氣,咱在醫院工作的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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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傑還沒說完,錢護士竟然捂着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何大夫,我不幹了,我要辭職,這活真不能幹了!”
“又丟屍體了,監控也拍不到,誰也沒看見有人,好好的孩子的屍體就沒了,不是鬧鬼是什麼!?我就是幹不下去了,我不幹了!”
錢護士一哭就停不下來,何傑趕緊拍拍她肩膀,給她遞張紙巾,“別亂說,世界上哪有鬼?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屍體又丟了。”錢護士甕聲甕氣地說,“又是一個剛引產下來的孩子,還沒死呢,一轉頭,屍體就不見了。”
醫院裡丟了死嬰?我怎麼聽得身上麻酥酥的,只聽說過偷活的嬰兒拿去販賣賺錢的,沒聽說過有偷死嬰的啊。
雖然爺爺以前也跟我講過,有不少邪術都要用到死嬰,但懂邪術的人,只會去別人墳裡偷,沒聽說有誰敢正大光明跑醫院來偷啊。
“監控全都看了,什麼都沒有,現在我們科室跟家屬交待不了,跟院長那也交待不了,壓力大的很,又鬧鬼,這工作我不做了!”錢護士抽抽搭搭的,“何大夫你是個好人,你也趕緊走吧,這醫院指定是鬧鬼!”
鬧鬼倆字從她嘴裡蹦出來,不知道怎麼就讓人覺得瘮的慌。
醫院有鬼,一點也不稀奇,醫院本來就是連接生死的地方,這裡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死,所以有鬼也是正常的。可是……偷嬰胎,還是引產下來,還沒徹底嚥氣的嬰胎,這件事怎麼想都讓人有點害怕。
錢護士估計心理壓力太大了,剛纔衝進電梯的
時候也忘記了按樓層,跟着我們去到了吳麗住院的樓層,我們出了電梯門,她這才抹着眼淚又坐了下去。
“醫院裡這陣子總丟屍體啊?”我試探着問何傑,剛纔聽錢護士說的,醫院丟嬰胎這件事,可能已經不只一起了。
何傑一臉爲難,“醫院一直壓着這件事呢,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不過現在也有點風聲走漏出去了,有些人都不敢來我們醫院了。這兩天院長愁的頭髮更少了,你說那些人偷什麼不好,偷人家死了的孩子。”
一提這件事,何傑就一臉的無奈,“估計又是什麼人,看了什麼迷信的玩意,不是弄回家求子就是弄成什麼回春秘方了,這些人一點都不科學,什麼回春秘方,吃了頂多鬧肚子。”
跟我抱怨了幾句,何傑就回去了自己的診室,跟我說他今天不忙,要是等會兒沒事幹了的話,可以去他的診室找他聊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醫院的走廊裡面冷颼颼的,剛纔又聽到丟了嬰胎的事,我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安。
最倒黴的,是我又來晚了一步,之前來探望吳麗的那些人,現在已經走了。
從吳麗的病房裡出來,錢護士說的嬰胎丟失哪件事,我怎麼也忘不了,忍不住還是掏出手機給爺爺打了電話。正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我來的時候把雨傘忘在了公車上,現在要去何傑的辦公室借把雨傘。
電話很快就打通了,我說,“爺爺,醫院裡有件怪事,你看看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啥怪事?”
“醫院裡丟孩子了。”
“哦……死了的?”
“這個……”我不太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不能算死的,也不能活的吧。我剛聽護士說,是引產出來了,還沒徹底嚥氣的,這算死的還是活的?”
電話那邊,爺爺的聲音忽然就消失了兩秒,然後就換了一種語氣,特別嚴厲的讓我趕緊回家。
“這是讓人給偷回去練什麼禁術了,下手的還不是一般人,道行估計深着呢,你趕緊回家,別惹上什麼事。遇到什麼人也別亂說話,知道了沒?”
我趕緊答應着,結果剛掛電話,我就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陰冷的走廊裡空無一人,一個渾身慘白,小小的嬰靈,正努力地想向我爬過來,它的身體很小,身上很乾淨,白白淨淨的。
這是個已經足月的嬰靈,眼睛很大,很黑。
我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趕緊跑,可是……在對上它的眼睛時,我猶豫了。
它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哀求我什麼,眼睛裡閃着淚花,小手不停地向我揮舞着,隱約的哭聲格外無助。
它在求助,有很多死去的人,還殘存着在世時候的意識,可能會向人求助,但這舉動,絕對不該出現在一隻嬰靈的身上纔對啊。
嬰靈,是夭折了的嬰兒或者胎兒,它們有的就只是沒能活下來的恨,還有對自己父母的怨,可以說是一般能見到的鬼魂裡面最凶神惡煞的,說是十遇九死都不誇張。
但是現在,
我眼前的這個嬰靈,它卻一臉無助的在跟我求救。
有的惡靈爲了拉替死鬼,可能會裝的很可憐,但嬰靈不會,它們雖然兇狠,卻完全沒有什麼心計。
而且,它的樣子真的很可憐。
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它,我站在原地,腳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條血紅的繩索從嬰靈的後面閃了出來,一秒不到就緊緊地纏住了它,就是眨眼的功夫,繩索越擠越緊,嬰靈在我耳邊的哭聲也越來越尖銳可憐,然後——
啪的一聲,被繩索捆住的嬰靈,就在我的眼前爆開了一團血霧!
我一個激靈,渾身冰冷,嬰靈魂飛魄散了,而它的身後,就是何傑的診室!
難道我還是太幼稚,瞭解的太少,被何傑給騙了嗎?
那個讓嬰靈魂飛魄散的人,一定就在這附近,想要找出真相的心,讓我半點也不猶豫地上前就推開了診室的門——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緊道歉。
診室裡面的景象,跟我想到的差別也太大了!
我本來還以爲,最壞的結果,就是看到了什麼可能會讓我有危險的事情,但實際上,我進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胖胖的婦女,正躺在牀上露出肥嘟嘟的肚皮在做檢查。
所以我一進去,立馬就遭到了病人和家屬的白眼。何傑也一臉驚訝,“二兩,你進來怎麼不敲門?”
衝動的下場就是這麼尷尬。我只能趕緊道歉趕緊溜走,連借傘這事都忘了。
害的嬰靈魂飛魄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何傑,剛纔病人和那些家屬還在裡面呢,何傑要是有點什麼動作,絕對不可能同時還有辦法爲病人看診。
也就是說,何傑真的不可能是我們懷疑的人,那麼……到底是誰?
偷了嬰胎,又在醫院把嬰靈害到魂飛魄散的人,又會是誰?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爺爺說肯定是同行,但是道行這麼深的同行,如果也在S市,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出現過,爺爺也不知道?
跑上公車,我使勁甩了甩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有些事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怎麼樣,萬一再遇到什麼危險,連累到爺爺和君維藥的話……光是想想我就已經很揪心了。
回到家,爺爺也沒再提這件事,估計想的也跟我一樣。
做爺爺這行的,的確是要以救人爲己任,但有時候能力有限,管不了的事就是管不了,只要沒惹到自己眼前,最好別什麼事都急吼吼往上湊,要不然很容易英雄沒當成,就提前成了烈士。
淋了雨,一回家我就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完本來打算躺牀上看會兒書,結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就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我好像看到有一團小小的黑影,爬上了我的牀邊,我看不清它的臉,但它好像在哭。抽抽搭搭的聲音,蟲子似的鑽進我耳朵裡面。
它哭的我身上冷颼颼的,我想把手藏回被子下面,但它卻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不放,嗚嗚咽咽的,“救救我……你爲什麼不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