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擱在平常,那就是一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寒暄,但是此刻我內心各種糾結,再不能把它當成一句隨意的問好。
只能尷尬地衝着太祖奶奶笑了笑,也不想繼續剛纔的話題,乃是扯着嘴角,頗有些尷尬地問他,“那個,鼓樓裡來了客人?”我看架勢,客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太祖奶奶點頭,並沒有打算在這事情上欺瞞我。“是呀,我把五大家都請來了,今天是我們開會的日子。它們到底是仙家,雖然存着惡習,但倘若小姐不招惹它們,那就不會給自己引來禍事。”
她簡單地同我交代了下,稍微總結下,就是希望我等會可以安分些。
我衝着太祖奶奶點頭,我從來最清楚輕重利害,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犯渾。就這麼個承諾,我還是可以給太祖奶奶保證的。
太祖奶奶見我點頭,那叫個心滿意足。
然後將手扣在我的肩膀上,雖然滿意我剛纔的答案,但還是記得叮囑我一件事情。“我拜託你的事情,你可一定得記得。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有耐心,而倘若你玩花招,應該玩不過狡詐的老鼠。”
老鼠這種生物,其實是高智商……據說三個月的小老鼠,智商就跟八歲的孩子差不多……
更何況,我怕老鼠。
笑容更是尷尬,乃是非常爲難地看向太祖奶奶,陪着萬分小心地開口,“那個,請太祖奶奶放心,我……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會想要逃走,也不會耍小聰明的。”
嘴上這麼說,但分分鐘有一種被抓包還要狡辯的錯覺。
太祖奶奶聽我這麼說,臉上露出抹滿意的笑容。“我雖然不讓你招惹五大家,但是你到底是這裡的客人,也得給他們打個招呼,你說是吧。”
我拒絕不了,只能點頭。
我跟着太祖奶奶下樓,便看到一羣奇奇怪怪的人進了鼓樓,他們男男女女,女的穿旗袍男的穿中山裝和道袍,雖然都是人的模樣,但卻拖着各式各樣長長的尾巴,五官和人接近但又有不同,一看就知道不是人。
我從尾巴上進行推斷,有黃鼠狼,有刺蝟,有蛇,有狐狸……
當然,還有太祖奶奶這隻老鼠。
以及身後的這個老鼠窩。
“這地方,怎麼有人?”一隻尖嘴猴腮拖着黃鼠狼尾巴的男人湊到我面前,幾乎和我臉貼臉,把我從頭到腳地看了圈,非常不爽地抱怨了句。
“這是我的客人。”太祖奶奶簡單解釋了句,然後請他們進去。
我往後退了一步,和黃鼠狼稍微保持了點距離,同時盼望着能夠躲得遠遠的,這些傢伙我可不想招惹。直到……
直到我看到了那隻跟着商洛的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穿着件漢朝的流蘇長裙,臉上濃妝豔抹那叫一個妖嬈,尤其是那抹鮮豔的紅脣,簡直完美地詮釋了什麼是狐狸精。
我記得,它叫婉兒。
雖然平日小狐狸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總覺得我迷惑了商洛,讓他不務正業,整日只知道呆在我身邊。我也不喜歡小狐狸,覺得它針對我實在不可愛,但是此刻見了,那隻剩了親切。
看到太祖奶奶給其他五大家帶路,我連忙湊到小狐狸的面前。
“婉兒,我是沐嬌,你還記得我不?就是跟在商洛身邊的沐嬌。”我湊了上來,發現自己這麼說,貌似有些不大要臉。
小狐狸皺了皺眉,稍微回想了下,總算非常不容易地想起我是誰了,但是對我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惡劣,“我記得你是誰,但倘若你讓我稱呼一句鬼王后,我是不會叫的。因爲我根本不承認,你是君上的妻子。”
哎呀,什麼鬼王后不鬼王后,這不重要呀。
我要給她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有求於人,我換上可憐巴巴的模樣,“婉兒,你是不知道,我被灰仙困在鼓樓了,它不許我出去,你有沒有辦法可以幫我?或者你告訴我,商洛在什麼地方,他最近都在忙什麼?”
我急於讓小狐狸幫忙,帶我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但是提到商洛名字的時候,心還是漏了一拍。這都多少天了,他爲什麼還不出現呢?該不會在地府遇到什麼麻煩了吧?
而且……我很不情願地,又必須得承認一件事情。
我想他了。
小狐狸本來就不爽我,再加上我提到了商洛,所以她一張臉更是陰沉得難看。乃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救你?我可巴不得你快些去死,真不知道君上什麼審美,竟然把你看上了!”
她一邊說,一邊擡了擡自己的雙峰,又拍了拍自己的臉蛋。那意思非常明顯,分明是在說她身材比我好,長得比我漂亮,憑什麼商洛喜歡我不喜歡她……
這不重要……而且這個問題她問商洛,別在我面前發泄不滿……
雖然我是給婉兒求救的,但衝着她的態度,其實我更想和她擡槓。再說了,不收拾下她,她也不會聽話。“你錯了,我倘若死了,肯定乾乾脆脆地下地獄,不就正好可以和商洛成一對嗎?所以倘若我是你,我得燒香拜佛地保佑活着,而且還得活得長命百歲。”
我的話,把小狐狸給唬住了。她一愣一愣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就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我回了小狐狸一句。
婉兒琢磨了圈,已經有些懵逼了,只能猶豫着點了點頭,“我……我覺得你……你說得挺有道理的。那……那我要怎麼幫你?”
這就上鉤了?
可是小狐狸這麼好騙,我都不敢相信她的能耐。只能讓她附耳過來。小狐狸身子一蹭,半張臉貼了過來,胭脂都蹭我臉上了,香味濃烈得我忍不住地咳嗽了兩聲。
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還給我道歉了下。
只是這道歉,不走心。
“這樣……你幫忙告訴商洛,我現在的處境,讓他想想辦法。”我盤算了下,小狐狸未必靠譜,就算同樣是保家仙,但萬一本事敵不過太祖奶奶咋辦?總不能搭上我陪着一起搭進去吧?
這樣,不划算!
所以哪怕只是出於保守起見的原則,這時候能夠指望的,也有且只有商洛。
小狐狸聽完我的話之後,臉上露出非常爲難的表情,竟然非常不乾脆地支支吾吾了起來……
“你有問題嗎?我都把利害關係給你分析了一遍,怎麼還不開竅。”我真急了,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保家仙頻頻看我……我得好好說說小狐狸。
“沐嬌,不是我不幫忙,而是君上去了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她把手攤開,表情十分爲難,但說得很認真,應該不是在敷衍我。“而且就算我知道,君上也不許我說。”
我在心裡咯噔了下,不是商洛指望不上,我現在擔心他該不會遇到麻煩了吧?
他偶爾也會下地府,但從來一天兩天,時間不會太長……這次,都消失了好久好久……
小狐狸說完之後,快走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保家仙,和他們聊天攀談。我聽得斷斷續續,大概是說我和他認識,所以聊了兩句。她撇清和我的關係,表明我們其實並不熟。
我覺得她是幫不上忙,所以就明智地選擇明哲保身。
好吧,這或許還是個不錯的法子。
一隻巨大的青色蟒蛇從我的身邊走過,它並沒有變成人形,乃是直接拖着蛇身,進到了鼓樓,然後攀爬往上……
五大家,果然各有各的脾氣。
它走過的時候,還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對着我吐了口紅蕊。
我往下嚥了咽口水,雖然之後有僕人過來說太祖奶奶請我去旁聽,我都給拒絕了,說自己喜歡清靜,而且想要準備些東西……
索性他也沒有強求,而是在我拒絕之後乾脆回去覆命。
五大家聊了什麼,對不起,我真不想知道。
我雖然被限制了行動,但鼓樓的下人對我還是畢恭畢敬,但凡是我的要求,他們都會遵從。我索性讓他們給我拿了黃符紙和硃砂墨,銅錢線和一盆糯米。
再加上羅盤紅繩之類,反正捉鬼的器具,都是有的。
這些東西,我之前抓水鬼消耗了不少,今天沒有事情,剛好可以補充。因爲這些東西對老鼠沒有用,所以太祖奶奶並未阻撓,甚至覺得可以用這些東西對付下蠱的惡人,她還表示了支持。
可是我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搗鬼。
畫符咒非常消耗精力,再加上我唯恐東西不夠用,這一畫就畫到了晚上,外面已經響起陸陸續續送客的聲音,看樣子該死的大會總算結束了。
順帶一說,晚宴的時候,太祖奶奶也專程過來邀請了我,只是在她說完菜譜之後,我擺手沒有興趣。
全人宴……
我聽着就磕磣,但是偏偏人家還能數出個一二三來。說人不都什麼都吃,它們五大家都被搬上了餐桌,黃鼠狼和刺蝟,狐狸和蛇,哪一樣不是人的盤中餐……
我們可以吃它們,它們也可以吃我們。
這叫天道循環,上天誰都沒有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