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給她回了一條消息:“浪你妹啊,我這邊遇見點棘手事。明晚也不知道回不回得來,要再查寢的話你幫我想想辦法應付吧。”
莫小雪估計是在刷微博,消息回得挺快:“Shit!有什麼事告訴我,我幫你出出主意。”
她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莫小雪是我們繫有名的小神婆,整天神神叨叨的抱着本易經研究玄學。反正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我就試探性地回了一條:“你說要是被鬼睡了怎麼辦?”
“那隻鬼帥嗎?”
“還行吧……挺好看的……”
“哈哈,葉罄你少看點小黃文,就不會做這種春夢了。”
“滾。”
莫小雪這丫頭看來是靠不住了。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凌晨,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突然尿急,就翻身去走廊上的廁所蹲坑。
等到我搖搖晃晃地走出廁所的時候,恍惚間看見一個穿紅色長裙的女人走在前面。我揉了揉眼睛,再度睜大雙眼時女人已經一個轉身,朝着我的房間走了進去。
這他媽的該不是小偷吧?我的手機和錢包還放在裡面。
我這人就這樣,一想到錢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小跑了幾步跟進了房間。我躲在房門邊上,當即多了一個心眼。這個員工宿舍據說因爲年深久遠住得人很少,如果裡面的女人帶了兇器或者有別的同夥,我一個人怕是會吃虧。
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我小心翼翼的在門邊藏好,看見紅衣女人步履輕盈地走到了我的牀前,然後徑直躺在了牀上。她的臉朝着牆壁,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烏黑的長髮,以及蜷縮在一團的身體。
現在看來倒不像是小偷,難不成是夢遊?
我正想着,忽然發現紅衣女人的身體劇烈地起伏了起來,寂靜的四周充斥着她沉悶的抽泣聲。不一會兒,她又猛地坐直了身子,從牀下掏出一條潔白的圍巾系在陽臺的晾衣杆上,眼瞧着就要將脖子套進去。
我哪裡還有時間多想,衝進去就大聲制止道:“別做傻事!”
紅衣女人身體一怔,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我長鬆了一口氣,一步步走到她的背後,勸慰道:“大姐,有話好好說,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嚶嚶嚶……”她還在無助的哭泣。
我聽得心酸,伸手去拉她的手,卻撲了一個空。那紅色衣袖下空蕩蕩的,別說是手了,連半條胳膊都沒有。我的頭皮一麻,擡頭就看見紅衣女人一邊哭着一邊轉過了頭來。
她空洞的眼眶中沒有瞳孔,一股腥臭的血液不斷往外涌出,浸透了紅色的衣裙。幾縷烏黑的長髮掛在森白外露的顴骨上,隨着風來回飛舞。
這他媽的哪裡是紅色連衣裙,這分明就是一條血裙!
我胃裡一陣噁心,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本能的反應就是逃跑。我大叫了一聲,一個轉身就跑了出去。最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這才停了下來。
“幫我……幫我……”帶着哭腔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我的鼻尖嗅到那股腥臭味,隨即看見腳下那一抹血紅色的裙角,心裡罵了一句臥槽,這玩意怎麼陰魂不散啊!
好在我這也不是第一次見鬼。我強裝鎮定,頭也不敢擡地問:“大姐,你要我怎麼幫你?”
紅衣女鬼收起了哭聲,轉而咯咯地笑了笑,說出一句讓我險些嚇破膽的話:“幫我去死。”
我聽完這話的第一反應是——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幫我去死!”
紅衣女鬼又提高嗓門重複道,聲音中的怒意不可遏制。她說完也不知從哪裡生出的一隻手,不由分說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低頭用眼睛一瞥,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手,分明就是一根白骨。
她手上的力道愈發加重,我整個人都被她騰空架起。缺氧引起的窒息感讓我瀕臨絕望,我的腦子開始胡思亂想。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想我葉罄活了十九年,以往再多的苦難也咬牙挺過來了,現在居然被一隻鬼給害死了。也不知道我死後,又有誰會去我的墳前哭靈?
我死了,就可以和媽媽團聚了吧?
哎,我那賭鬼老爹會不會因爲心疼錢而不給我買墓地?
“你找死?連我的女人也敢動!”
耳畔一陣勁風颳過,我感覺掐住頸子的白骨一鬆,下一秒跌入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方北宸一襲藍色錦袍,白玉的發冠高束着墨色長髮。他忽而俯下身,薄脣輕輕含住我的耳根道:“我不過就去冥府遞交姻緣書的功夫,夫人怎麼就跑到警察局來了?”
我臉一紅,心說還不是一時腦抽,想着能狀告你這隻色鬼。
“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個紅衣女鬼看來是忌憚方北宸,齜牙咧嘴了一番後轉身逃走。
“想跑?沒那麼容易!”
方北宸看樣子也沒打算放過她,倏地一下子化成藍影追了上去。
我看那兩團影子消失在了遠處,再也繃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當晚,我是不敢再繼續睡覺了。不管是紅衣女鬼還是方北宸誰再來,我這剩下的半條命就算玩完了。說起來,我在心裡對方北宸還有一絲感激。要不是他方纔趕到,恐怕我現在也已經命喪黃泉了。
只是一想到他昨夜對我的所作所爲,我就不願意再繼續回憶起他的臉。
我將房間裡的東西匆忙收拾好,來到宿舍樓下的門衛亭。
那位五十歲來歲的老大爺面容慈祥,聽說我一個人害怕就招呼我進去和他看電視。最後看了一整晚的家庭幽默錄像,我打了個哈欠,彼時天空已經大亮了。
“葉小姐,請跟我去所裡一趟。”
女民警也在此時找到我,我只好提起隨身包和她去了派出所。
經過法醫給出的調查報告表明,老方頭是自然死亡,而死亡時間竟然是在三天前的下午。也就是我接到他的電話,說要請我前去哭墳的當天!
我根本無法接受這一結果,可是法醫沒必要撒謊,警察局的同志也犯不着騙我。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我從始至終見到的老方頭,他也是一隻鬼!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麼那個前來接我的大媽和司機,他們究竟是人還是……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腦子裡跟一團漿糊一樣混亂不堪。
女民警將報告收起來,語氣平緩地問我:“葉小姐,你口口聲聲說昨天見過方行知,他還非法拘禁了你。你現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警察們多半以爲我是報假警,要麼就以爲我是神經病。
前者會被拘留,而後者則很可能被移交精神病醫院。
事已至此,我只能將事情大而化小。
我想了想編造了一個理由,哭道:“警察姐姐,我男朋友拋下我走了。我那麼愛他,所以就想着弄一點大事出來,說不定他就會回來找我。”
“所以你就編了這麼一個故事?”女民警有些生氣,不過還是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別哭。
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加上法醫報告表明老方頭的死與我無關。最後女民警口頭教育了我一番,讓我繳了幾百塊罰款後,總算是放我離開了派出所。
離開東里鎮的大巴緩緩發動,我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情不自禁的回過頭望了一眼車窗後。
忽然,我就看見了什麼——
不遠處的站臺上,有一個逐漸縮小的身影,正朝着我僵硬地揮着手。而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已經確認死亡的老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