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族長變幻莫測的臉，剎那間想起了在猴穴中看見的一幕。那時候妖王被人間戰神斬於劍下，他錯愕地看着人間戰神，說：“你爲殺我竟動用了和合訣，明年便是神界的歷劫年，你若渡不過天劫便會落入輪迴道中！”
難不成人間戰神就是因此纔會輪迴轉世的嗎？
我又想起我離開神界之前，人間戰神尚能用法術替幽冥之王修復仙魄。那個所謂的和合訣，究竟是怎麼一個東西？真的有那麼大的傷害嗎？
我想不明白，不過已經能從族長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我問族長：“是不是宋秩入神界之時，人間戰神已經不存在了？”
族長點了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和合訣是神界的頂級法術，這種法術的殺傷力很強，可是每使用一次便要耗費兩百年的修爲。人間戰神爲了殺死妖王，不得已使出了這種法術。他那時的修爲大概也不過三百年，可以說是在以命相搏了。第二年是神界的歷劫年，人間戰神沒有渡過天劫，最終掉入了輪迴道中。”
原來真是如此。
可是……
我還是有些無法理解，繼續問族長：“可是我離開前，曾親眼看見人間戰神正在修復幽冥之王的仙魄。幽冥之王修爲法力均是上乘，他又怎麼會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掉入輪迴道？還是說，幽冥之王那時難道也不存在了嗎？”
我總覺得這當中還有些謎團無法解釋透徹。
難不成那日人間戰神沒能修復幽冥之王的仙魄，並且在第二年的時候自己還掉入了輪迴道。如果這樣說起來，那豈不是有些不近人情。畢竟人間戰神是爲了三界的安危才捨生取義，在此等情況下神界難道不能通融一下嗎？
我越想越覺得糊塗。
族長衝我僵硬地一笑，輕聲道：“明天中午方北宸和景澤的魂魄就能恢復人形了。仙魄注入了他們的體內，他們也會想起前世的記憶。如果你還有其他的問題，不妨到時候親自問問他們。”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有了繼續追問的理由。
我只好點點頭向族長道謝，然後隨着女將士出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當天夜裡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轉悠。腦海中想起我媽之前在這裡生活過的一點一滴，我撫摸着房間中的衣櫃桌椅，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之前神經高度緊繃，我心中雖然很想念我的媽媽，卻暫時將這種難受的情緒封存了起來。如今當我成功地帶回了仙魄之後，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就再也壓抑不住，一股腦地全都宣泄了出來。
我打開了一格抽屜，發現當中有一個紅布包着的東西，裡面正是被宋秩摔碎過的泥塑小貓。
我看着小貓上千瘡百孔的裂縫，輕聲喃喃道：“媽媽，您現在在哪裡？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寧願不來欣麓仙池找您。因爲那樣我還能知道您在世間，還能時而聽見您的聲音。可是現在，我回到了您最熟悉的地方，爲什麼卻再也聽不見您的聲音了？媽媽，是不是一開始就是我做錯了。如果我沒有成爲靈玉的主人，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我將抽屜重新關上，趴在桌子上心情低落到了極點。直至天亮時分，我才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中午的時候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我猛地清醒過來，打開門看見依舊是昨日那個女將士。她臉上帶着笑容，欣喜地對我說：“小罄，族長讓我請你去大殿一趟。仙魄的注入成功了，你的兩個朋友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我聞言心中又驚又喜，一路小跑跟着她前往了大殿。
中途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整顆心都快要蹦了出來，激動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直至我衝入大殿之中，看見背對着大門的兩個高大男人，心情一時間複雜難言。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臉，視線就被淚水給徹底模糊掉。
我的腳步僵硬在原地，看着那藍色的身影緩緩轉過了身來。
“夫人。”他輕聲喚我，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我擡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這纔看清他那張久違的臉。不知道是不是仙魄注入的緣故，方北宸的一張臉已經恢復了正常。他不用再戴着那半張銀色的面具，不用再隱藏着那雙令人醉心的好看眸子。
“夫人。”他彷彿叫不夠我，一連又喚了好幾聲，“夫人。”
方北宸的腳步一點點向我邁進，在走到我跟前時一怔，一把將我拉入了他的懷中。
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是他！是方北宸！
我將腦袋埋進他的懷中，悶聲叫了一聲：“夫君。”
從始自終，我們除了對彼此的稱呼，再也沒有多說一句其他的話。因爲我知道，只要能夠再見到他，只要知道他安然無恙，縱使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他的一句“夫人”。
我就這樣緊緊地抱着他，生怕一鬆手他又會再度消失不見。
耳邊聽見族長對我們說：“你們久別重逢，一定還有許多的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晚上的時候我會設宴款待幾位，到時候再商量對付冥王宋秩一事。”
我這才輕輕放開方北宸，擡頭間撞上景澤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襯衫，銀髮下的眸子倏地一黯。在那一瞬間，我從景澤的臉上看見了幽冥之王的影子。明明是性格迥然不同的兩人，爲什麼我在看見景澤時，會生出對幽冥之王的愧疚？
我一怔，他的目光飛快地從我的身上移開，跟上了族長的腳步：“族長，我還有些事想要與您細說。”
我目送着景澤和族長出了大殿，回過頭看見方北宸也怔怔地望着大門方向出神。
“夫君？”我叫了他一聲。
他回過神來，低頭對我淡淡地一笑：“夫人，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直至前夜注入仙魄之後，我才記起了前世的許多事。那些記憶中還有你回到前世的畫面。當時我想，如果我的前世真的遇見過夫人，夫人還會不會……”
他欲言又止，我聽得莫名其妙，只好追問他：“會不會什麼？”
他卻不打算繼續往下說，忽而輕鬆地一笑道：“不會有如果，所以或是我想多了。”
當天下午，我和方北宸在女媧族聊了許多。
他問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一一告訴給了他，最後若有所思道：“還有三天冥王就要出關了。族長說等到他完全吸收了上古之力後，這世間將無人再能擊敗他。最重要的是，那塊靈玉還在他的手中。如果得不到靈玉，就不能令景老師死而復生，也不能……”
也不能將命魂還給方北宸。
我沒有說完後面的話，心知方北宸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
他攬過我的肩，岔開話題道：“所以等到晚上和族長商量好後，我們便要啓程前往冥府，在冥王出關前解決掉他。”
方北宸和景澤得到了仙魄，如今法力和修爲都有了提升。
在我前去大殿之前，他們就有過短暫的討論，大致籌劃了去往冥府的計劃。
一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見到景澤的蹤影，問起女媧族的將士，得知景澤一直在客房休息。
當天傍晚的時候，族長在村寨中設宴，與我們一起商量了接下來要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