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可方北宸的話就像是有魔力,字字句句塞進我的耳朵裡,讓我只能聽見他的真心。
我的心裡一暖,方北宸的心意我懂,我也相信他做出的承諾。既然他要與我坦誠相待,我就不想再掖着藏着,乾脆趁着堵車的功夫和他談心。
想到成芙,我輕聲問他:“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小芙妹妹喜歡你嗎?”
他點了點頭,告訴我:“正因爲知道,所以方纔她說請我們吃飯,我纔沒有出面拒絕。小芙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同時自尊心也很強。我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自己的心意,也不至於太傷害到她。”
再要強的女孩子臉皮都薄,方北宸這樣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我表示理解,同時好奇道:“我聽她說是在兩百年前認識你的,難道這兩百年間她都沒有向你告白?難道你們就沒發生點什麼故事?哼,就沒有牽個小手或者摟摟抱抱什麼的?”
我話音剛落,額頭就是一記暴慄。
方北宸的聲音霸道:“夫人吃醋也該有個限量,吃太多對胃不好。”
“天啊,家暴……”
我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一隻大手又撫了上來,隨即額頭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方北宸無奈地朝我笑,解釋道:“兩百年前,小芙和小凌姐弟在一次意外中喪命。來到冥府之後,小芙被選中做了鬼差,然而小凌因爲年紀太小不得不去轉世投胎。可是小芙和小凌兩姐弟情深,他們彼此都不願意分開。後來我無意間聽人提起這件事,正好那時冥府中有一件棘手的公務,急缺人手前去查辦。我也就順道賣了個人情,以人手不足爲理由破格留下了小凌。她們倆姐弟大概也因此對我格外感激。我雖然知道小芙喜歡我,卻一直拿她當妹妹。這兩百年來她並沒有和我告白過,我也總不可能唐突地去拒絕她,也就這樣正常相處了下去。”
我還爲剛纔的一記暴慄感到不滿,聞言淡淡地“哦”了一聲。
方北宸一樂,攬過我的脖子在我臉上吧唧就是一口:“夫人這醋還吃上癮了。夫人放心,爲夫自有分寸。要是夫人實在不喜歡小芙,我以後便不讓她來找你了。”
我連忙擺擺手:“也沒有不喜歡,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段關係。”
當下我其實是多了一個心眼:與其讓成芙去纏着方北宸,倒不如就讓她來找我。要知道躲在暗處的情敵,要比明目張膽挑釁的難對付多了!
大概是之前和方北宸的戀愛談得太輕鬆,我壓根沒有什麼危機感,總覺得會和他一直順順利利地走下去。如今橫空出現一個成芙,我便把她當作我與方北宸情感的歷練。
這樣想來,之前的醋意和難受就煙消雲散了。
因爲我知道兩個相愛的人只要彼此信任,就絕不會受到別人的挑撥與插足。
馬路前方的車輛開始緩緩移動,方北宸重新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手機鈴聲在此時響了起來,我接通了電話,對方說是攝影工作室的。我和方北宸之前拍攝的白頭偕老照片已經洗出來了,讓我們抽時間去取。
我答應了下來,掛斷電話告訴方北宸。
他又看了看前方的路況,提議道:“這也不知道要堵多久。前面有條支路可以去市中心,不如我們先去取照片,等到高峰期過了再開車回家吧。”
二十分鐘後,我們來到了市中心的攝影工作室。
工作人員將裝着相片的相冊交給了我們,我當即打開檢查了一番。
第一張是我和方北宸穿着海魂衫青春洋溢的樣子;
第二張是我們坐在地上用抱枕嬉戲打鬧的畫面;
第三張是蒼老的我站在方北宸的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場景;
第四張是變老後的我們,擁在一起留下感動眼淚的一幕。
……
我本來只想翻看幾張照片,以確保沒有拿錯相冊。哪曉得當翻開的一瞬間,視線根本無法從那些照片上面挪開。也就寥寥二十張照片,卻彷彿閱盡了我與方北宸從年輕到白頭的一生。
那畫面動人中帶着些許傷感。
我看完之後合上相冊,不禁紅了眼眶,相冊上面“白頭偕老”四個大字太過醒目。
我想起在阿布村的夜晚,月光下的方北宸怔怔地出神,當時我問他在想什麼。
他當時說在想一首詩:“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無論生死都要在一起,這是我們不變的約定。決定牽着你的手的那一刻起,我便想好了要和你白頭到老。
我收起思緒,挽着方北宸走出了攝影工作室,直到走到電梯口才悄悄抹了一把眼淚。方北宸發現了我的動作,笑道:“夫人怎麼哭了?”
我轉過身去吸了吸鼻子:“都怪你,好生生的爲什麼要拍白頭照?搞得好像時間所剩不多了一樣。我明明還沒看夠你,明明還想和你繼續生活十年、二十年、一輩子、甚至幾輩子!”
他溫柔地將我擁在懷裡,摸了摸我的頭髮安慰道:“好好好,都怪我,罰我永遠陪在夫人身邊好不好?”
我點點頭,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可是方北宸的胸膛是那樣的寬闊堅實,每當我靠着他的一瞬間,總能卸下渾身的防備與緊張,去展露出心底最柔軟的一面。
電梯“叮”一聲打開了,梯廂內的人奇怪地看着我們。
我一愣,從他懷裡出來後拽着他進了電梯,背對着其他人紅着臉熬過了漫長的一分鐘。
此時已經過了城市最擁堵的高峰階段,方北宸去車庫取車,我則等在馬路邊上玩手機。忽然一輛豪車從我身邊經過,最後一掉頭停在了馬路的對面。
車上走下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來歲的年紀,看起來肥頭大耳滿臉贅肉。女的穿一身性感的紅色超短連衣裙,裙襬剛好能遮住屁股,腳下踏了一雙金色的高跟鞋,風塵味十足。
我在看清她的那張臉時,幾乎不敢相信。
這不是莫小雪嗎?!只是她現在化了很濃的妝容。
莫小雪下車之後挽住了中年男人,那男人順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露出了噁心的笑容。她們的正前方就是一間五星級酒店。
莫小雪很尷尬地笑了笑,不過卻沒有躲開男人繼續挑逗的手。
我看得目瞪口呆,她們就已經進了旋轉門,最後消失在了門裡。
我趕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莫小雪,她接得很快,迷迷糊糊道:“小罄,有什麼事嗎?”
“小雪,你現在在哪裡?”我急忙問她。
她打了個哈欠:“昨夜帶孩子到深夜,現在剛睡下沒多久。哎呀我不和你說了,沒什麼重要的事我繼續去見周公了。”
我掛斷電話,方北宸的車子也駛了過來。
我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問方北宸:“北宸,我想起一件事來。莫秋現在還被你們關押着嗎?”
“或許是吧,這件事我交給老方頭處理,後來就沒有過問了。夫人怎麼突然問這個?”方北宸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反問我。
我把剛纔的所見所聞告訴了他:“剛纔那個女人不會是莫小雪,那麼肯定就是莫秋了。”
方北宸拿出金葉子問老方頭莫秋的情況。
片刻之後,老方頭有了回信,聲音低沉道:“回稟主人,方纔屬下去了方宅查看,發現莫秋已經不見了,估計是在屬下去浦旗港送藥的期間逃走的!是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人責罰!”
這樣一來,剛纔濃妝豔抹的女人就能確定是莫秋無疑了。
可是我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她會穿成那樣,身邊還陪着一個噁心的流氓?
方北宸輕聲對我說:“夫人不必多想,如今莫家老太婆死了,她或許是想要另謀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