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藥丸順勢滑入了我的喉嚨裡。
我看見方北宸和九爺還鬥在一起,他倆的身影都奇快,均是會使用法術之人。只是我很詫異,方北宸再怎麼說也有七百年的修爲,爲什麼會和九爺打得不分勝負。
恍神間,又看見九爺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笑道:“我如今得了青楓的所有法力,只是大病初癒不是你的對手。今天就姑且放過你們!”
他說完幾個健步奔出了門外,方北宸追了幾步就停下了腳步,轉身過來查看我的狀況。
我聽見九爺的話,看着景澤半跪在地上的背影,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原來改天命的後果,竟然會是法力盡失這樣的代價!
當下我根本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心臟抽搐得難受。無數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涌來,我不明白景澤爲什麼要這麼做,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只是當得知有一個人,他不顧一切也要救我時,我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我藉着方北宸的手站了起來,而後鬆開他顫顫巍巍地朝着景澤走去。
他的背影像是一棵樹,一棵佇立在沙漠中的大樹,挺拔卻透着無法言表的蕭瑟。
他或許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背對着我淡淡道:“葉罄,別過來。”
我的腳步一頓,突然又覺得胸口處一疼,像是那顆解藥正在起作用。
下一秒,我的身子一歪,身後的方北宸上前接住了我,隨即我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還是躺在青家的客房裡,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我渾身的汗水打溼了牀單。我睜開眼睛,覺得整個人已經清醒了很多,之前中毒後的症狀也幾乎消失掉了。
我掀開被子,站起身來甩了甩腦袋,打開臥房的門就看見光頭守在門外。
見到我,他回過頭來表情有些尷尬:“大妹子,我……哎,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以爲九爺只是想景兄弟替他治腿。九爺之前待我不薄,不過景兄弟在夏侯皇帝的地宮裡救過我的命,現在的局面真不是我想看見的。”
我哪裡有心情聽他解釋這些,就急着問他:“景澤人呢?方北宸人呢?”
他指了指一旁的客房,我正準備衝進去,光頭就攔下了我:“方先生在給景兄弟療傷,說過不能讓人打擾。大妹子,你還是好好休息,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吧。”
方北宸在給景澤療傷?景澤如今法力盡失,難道方北宸還有辦法救他?
我一愣,光頭就接着道:“你就相信方先生吧,他說過他會有辦法的。”
我呆呆地望着光頭,光頭見我沒有再硬闖的意思,忽然又嘆了口氣:“大妹子你餓了吧?我去廚房讓人給你做些吃的。”
他說完就下了樓,我靠在客房門前的牆上,側目望着房間出神。
方北宸究竟會有什麼辦法?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事有蹊蹺,方北宸會不會在以身涉險?
想着我就用手將門打開了一道縫,看見景澤盤膝坐在地上,正對着門外的一張臉蒼白。方北宸在他身後全神貫注地集中法力,一股股藍色的氣體從他的掌心中發出,源源不斷地灌入了景澤的身體中。
我當時並不知道方北宸在做什麼,只見沒多久景澤就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怕被他發現,立刻收回了身子貼在牆上。
耳邊聽見景澤長長地喘了口氣,冷聲道:“你將你一百年的修爲給我,也不過只能保我一月清醒,可你自己卻會元氣大傷。”
“你身上雖然帶着不用輪迴的法器,不過這種法器卻必須要用法力來配合。現在你法力盡失,如果我不輸給你修爲,你三天內必魂飛魄散。”方北宸淡淡道。
景澤聞言冷哼了一聲:“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結果都是一樣。”
“對小罄來說不一樣。”方北宸幽幽道,“你如果魂飛魄散,她這輩子都會無比自責,會爲你痛心疾首。你將永遠存活在她的心中,我卻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一定會在一月內找到救你的辦法。”
方北宸話音剛落,景澤就沉默了片刻,沉聲開口道:“葉罄她爲什麼會爲我痛心疾首?”
“那你爲什麼又要豁出性命地救小罄?”方北宸的聲音透露出一絲危險,“你的目的難道不只是復活自己嗎?你明明沒有……”
我心裡一緊,光頭上樓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朝我喊道:“大妹子,粥熬好了,快趁熱吃吧!”
屋內方北宸未說完的話也戛然而止,下一秒他就走了出來,清澈的眸子看着我喚道:“夫人。”
我怕他擔心,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對他僵硬地笑了笑:“北宸,你還好嗎?”
他點點頭,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輕聲道:“我很好,景澤也沒什麼事。”
“那就好。”我背過身去,擔心他看出我眼神中的難過,“大家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青家的別墅裡此時就只剩下我們三人和光頭,其次就是別墅中的傭人。
當天晚上,光頭很誠懇地向我們解釋了自己認識九爺的經過。
光頭表示自己從前一直盜一些小墓,有一次無意間結識了青頌,看出他尋龍點穴的手法很高明,就有意和他接近。後來他通過青頌又認識了九爺,九爺很欣賞他,這兩年讓青頌和他一起盜了不少大墓,還分給了他很多錢財。
光頭跟着九爺能賺錢,就一直追隨着他。關於煉鬼什麼的事,他從前並不知情,只曉得青家有陰陽師的背景。光頭說到最後連連嘆氣:“我他媽的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看見景兄弟那樣子也挺糟心的。”
方北宸問光頭:“青頌人呢?”
我纔想起之前九爺逃走的時候,青頌明明還在別墅裡。
“跑了啊,不跑還等着被你們抓啊?”光頭粗聲粗氣道。他突然從兜裡掏出一張卡遞給我,“這件事我挺過意不去,這卡里有些錢,大妹子拿去買些營養品補身體吧。”
或許這就是光頭表達慰問的方式,雖然有些直接粗暴,不過我還是能理解他的一片好心。
其實說起來光頭也是被九爺欺騙的人。
我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用了,謝謝你光頭哥,沒你的解藥我說不定也早死了。”
光頭聞言竟然紅了眼眶,又連聲嘆了好幾口氣,嘴裡“媽的”亂叫了一通。
晚上十點的時候,我們回到房間休息,打算明早離開別墅。
方北宸興許是怕我看出他元氣大傷,特意找了個藉口說擔心影響我休息,獨自去了另一間客房入住。
此時,我一個人坐在臥房的牀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白月光出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耳邊聽見一陣腳步聲在向我臨近。
我回過頭,看見黑暗之中那頹長的身影。
皎潔的月光傾灑在他的銀髮上,他的臉龐是那麼的白皙而俊美,表情沉靜得如同一潭波瀾不驚的泉水。他漆黑的雙眸中,瞳孔散發出不可捉摸的流影,像是吸盡了窗外如水的月光。
景澤忽而在我身前停下,聲音不改以往的冷漠,沉聲問我:“葉罄,你爲什麼傷心?”
我想起今早方北宸未問完的話,擡起頭盯着他,錯愕地質疑道:“景老師,你爲什麼要豁出性命來救我?你的目的難道不是用靈玉復活自己嗎?如果你魂飛魄散了,你的目的豈不是永遠達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