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誼會從傍晚六點開始,一直開到很晚才結束。
除了要執勤而不能喝酒的士兵和軍官外,所有的官兵們都喝醉了。滿操場坐得都是身穿二十九軍軍服的士兵。他們已經不再區分是二十九軍還是獨立團的了,大家混坐在一起,你挨着我,我靠着你,互相不分彼此,親兄弟般說着笑着。有的人挽着袖子高聲大嗓的划着拳,有的人你來我往拼着酒,甚至有幾個士兵敲着酒碗唱起了民間小調。
在士兵們唱過了幾個各地流行的酸曲之後,不知道誰先起的頭,人們開始唱起了《松花江上》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孃。
“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
騷動地操場。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人們紛紛扭過頭來。看向正在唱起這首歌地戰士。漸漸地。有越來越多地戰士參與進合唱之中。人們停止了喧鬧、停止了嘶喊、也停止了交談。一個個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注視着面前地虛空。高聲吟唱着。
流浪!流浪!整日價在關內。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地故鄉?
哪年哪月。才能夠收回我那無盡地寶藏?
爹孃啊。爹孃啊!什麼時候才能歡聚在一堂?
《松花江上》傳千年。一曲哀歌動地天。
這淒涼的旋律。傳唱着東北同胞的哀傷,也傳唱着抗日鬥爭的悲壯,1936年2月,東北抗日聯軍正式成立,開始了長達9年的艱苦戰鬥。即使在鼎盛時期,東北抗日聯軍也只有11個軍。區區4萬部隊。而他們要面對地是整整70萬武裝到了牙齒的關東軍和僞軍部隊。
在白山黑水之間,東北抗日聯軍的戰士們南北轉戰,日僞軍瘋狂的圍剿他們,當地的地主武裝也敵視甚至襲擊他們。東北地區特有的嚴寒更是成爲了日本鬼子地有力幫兇。到1940年冬天,東北抗日聯軍的根據地喪失殆盡,糧食、藥品、鹽等給養完全斷絕。在長年慘烈的鬥爭之後,曾經擁有4萬兵力的東北抗日聯軍。最終只存活了1000多名戰士。
在那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中,當日軍刨開東北抗日聯軍的將領楊靖宇將軍的胃後,在裡面沒有發現一粒糧食,有地只是一些樹皮、草根和棉絮。而在當時。這些東西就是抗聯將士們的食物。
聽着這哀傷而熟悉的旋律,一些東北籍的士兵早已經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們想起了自己那熟悉地黑土地,還有那片黑土地上生活過的爹孃和親友。
“媽地。都別唱了,還嫌老子不夠鬧心嗎?”湯二狗也有點喝多了。搖搖晃晃地從秦陽的身邊站了起來,將一個酒碗狠狠砸在了地上。
歌聲嘎然而止,戰士們大睜着雙眼,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地營長,這個精壯的東北漢
他扯起袖子抹了把臉上地鼻涕和眼淚,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狗日的小鬼子,九一八的時候,我們所在的東北陸軍第七旅就在北大營駐防。當時在一起的部隊,加起來有一萬兩千多名弟兄們啊!
結果一紙“不許抵抗”的命令下來,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區區700名小鬼子勢若破竹的突破了北大營的西面和北面防線,衝進了我們的營房。
什麼狗屁的不抵抗命令!要不是因爲那什麼破命令,許多弟兄也不至於服從命令的躺在牀上,手無寸鐵,眼看着看着鬼子的刺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說到這裡,湯二狗已經哽咽着說不下去了,他蹲在了地上,那麼大的個漢子雙手捂住了臉,無聲的哭了起來。
“狗日的小鬼子,俺家七口全死在他們的手裡了!”
“俺爹被鬼子抓去帶路,因爲把他們引上了岔路,被那幫畜生竟然用刺刀給活活捅了三十多刺刀,最後還把腦袋砍下來掛在了村口!”一名戰士雙手抱頭,嗚嗚的哭着。
“俺村二百多口,都讓鬼子給殺光了!”
“俺……”
被湯二狗勾起了新仇舊恨的東北軍戰士們紛紛將自己的親身經歷說了出來,開始控訴起了鬼子曾經的惡行。
一時間操場中羣情激奮,悲傷化作了火藥味四處瀰漫着。
秦陽坐在一塊青石上,看着激憤異常的人們,一扭頭間看到了坐在身旁悶頭喝酒的老北風,心中一動,低聲說道,“看到了嗎,跟你一樣和鬼子有深仇大恨的人很多的,放心吧,人們聯合起來,一定能把小鬼子趕出中國,到那時你的仇一定能報!”
“我相信,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我老北風就算死了也可以閉上眼了!”老北風放下酒瓶子,醉眼朦朧的說道。
秦陽點了點頭!
在經過了一晚上的喧鬧後,凌晨一點多鐘,人們纔在濃烈的醉意中沉沉睡去。放眼望去,操場上到處是熟睡的士兵,人們東倒西歪,擁擠在一起,鼾聲打地如同雷震一般。嗆人的酒氣瀰漫在操場地四周。
秦陽靠在一棵樹上,也已經沉沉入睡了。因爲酒後發熱。他的風紀扣和上面的兩個鈕釦也解開了。露出了那枚子彈打磨成的護身符。
月光下,子彈護身符上閃爍着柔和的金黃色光芒。
在夢中,秦陽彷彿又回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繞地時代。在那裡有縱橫天地的中華鋼鐵雄獅,有軍隊精銳中的精銳——特戰大隊,有着嚴厲但卻關心他們的教官厲佔豪。還有他無數次夢見的,那個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芊芊背影。
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個荒草叢生地非洲原野,還有那茂密的原始森林,暴雨般穿梭的子彈,那個芊芊的秀影毫不猶豫的挺身撲來。擋在了他的身前,然後漫天的殷紅灑落!
“——不——!”
秦陽一聲驚呼,猛地坐了起來,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平復了一下比跑了10000米武裝越野跳得還快地心臟,他擡起手抹了抹那如同被水洗過般的短髮。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剛纔的夢境中走出來。
好一會,秦陽眼神慢慢地恢復了清明,他從地上站起來。將一件軍大衣蓋在一旁的湯二狗和老北風身上,向操場外走去。
操場北面地一排屋子,最右邊的那間屋子地門吱呀一聲輕響,被人從裡面打開。紅衣出現在了門口,懷裡抱着自己的黑斗篷。似乎正想要出門來。但當她一眼看到了秦陽之後,立刻將懷裡地黑斗篷緊了緊。沒有讓秦陽發現。
“紅衣,這麼晚了還沒睡?”秦陽看到了紅衣。不過並沒有察覺她的異常,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紅衣見秦陽兵沒有發現她地舉動,心放了下來,但同時又有點失落。她笑着點了點頭,“不知怎麼了,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那麼一起走走吧!”秦陽還沒有從夢境中的悲傷裡走出來。紅衣的到來,讓他感覺到或許真的需要人來陪。
“好啊,秦陽你等一下!”紅衣又驚又喜,難得有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立刻高興的說道,然後退回了門裡,把門關上了。
也就一兩分鐘吧,紅衣打開門走了出來,剛纔抱在懷裡的黑斗篷重新披在了背後。似乎臉上還稍微施了點胭脂,小臉紅撲撲的,十分吸引人、
秦陽乍一看到光豔照人的紅衣,也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但接着就清醒了下來。他控制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若無其事的說道,“走吧,咱們去村外轉轉!”
跟紅衣隔壁的房間中,柳逸臣突然打開窗戶,從裡面探出了頭來,“秦大哥,要電燈泡不,俺可是個最好的電燈泡!”
秦陽沒好奇氣的瞪了他一眼,罵了句,“你小子,快滾,回屋睡覺去!”
“不讓去就不讓去,俺還懶得去了呢!”
柳逸臣一縮脖子,然後吐了下舌頭,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縮了回去,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紅衣見到了柳逸臣搞笑的樣子,伸手掩住嘴,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秦陽略帶尷尬的摸了下頭,向大門外走去。兩個人並肩出了操場。
時間已經過了半夜,整個五里店都安靜了下來,除了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之外,剩下的時候一片寂靜。
鎮口,二十九軍的哨兵盡職盡責的巡邏着,見到是秦陽和紅衣兩個熟人,在詢問了口令後,又叮囑了兩句要注意安全,就讓兩個人出了鎮子。
月朗星稀,明月高懸,鎮外的原野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空曠,遠天的地平線看上去一片灰濛濛的黑線,似乎和天際接在了一起。高大的樹木在月亮的照耀下,看上去也顯得小了很多。
五里店外到處是青紗帳,那股特有的清新氣息頓時撲面而來,讓秦陽感覺心神一爽,他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紅衣站在旁邊,注視着自己面前這個陽剛的男人,目光中滿含着深情。
這一刻,天地和明月,在紅衣的視線中都不存在了。
第三章到,今天狀態很不好,這一章是趴在牀上碼出來的,凌天也很辛苦啊!記得砸過來一章,凌天在這裡先表示感謝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