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澗有了七成的把握,前任知縣劉宣是被人毒殺,但人命關天,他不敢如此輕率,當即又對梁氏道:“夫人,在下懷疑劉知縣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一場故意謀殺!”
梁氏一聽,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急切道:“什麼?大人是說老爺被人殺害的?可老爺並未有外傷啊!”
“殺人並不一定就用刀具啊!”徐秋澗道。
“難道是下毒?”梁氏問道
徐秋澗點了點頭,“在下曾在劉知縣的嘔吐物中發現了砒霜的成分,所以我懷疑劉大人是砒霜中毒致死!”
梁氏滿臉驚詫,又道:“可是仵作用銀針刺進老爺的喉中,銀針並未發黑,說明老爺不像是砒霜中毒啊!”
徐秋澗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古代常用銀針刺喉來驗證死者是不是砒霜中毒,由於古代生產條件差,所以古時候的砒霜遠遠沒現代的純,其中含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而這兩種物質最容易和金屬產生化學反應,因此能使銀針變黑。這種方法雖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卻並不準確,因爲但凡含硫的東西都可以是銀針發黑,另外這也只能用於剛剛死去的新鮮屍體,若是高度腐敗的屍體,這種方法就不可行了,因爲屍體腐敗時產生的腐敗氣體裡就含有硫化氫,同樣能是銀針變黑。
而劉宣是慢性砒霜中毒,一次性服用劑量小,自然不能查出什麼了,慢性中毒對於古人來說,可能根本就未有意識到。
“夫人有所不知,劉大人是屬於慢性砒霜中毒致死,由於一次性服食的劑量很小,所以你們看不出來,但劉大人服食砒霜的時間長,這些砒霜的毒性便會沉積在劉大人的體內,等沉積道一定劑量時,便立即會毒性發作。”徐秋澗只大致給梁氏解釋了一諞。
梁氏聽得半清不楚的,但看徐秋澗說的如此認真,道也相信了。頓時傷心流淚道:“若是真如大人所說,那誰會下毒害老爺呢?我家老爺爲官清廉,不該遭此橫禍啊!”
是啊!劉宣爲官清廉,擁戴他的人自然不少,但得罪的人可能也不會少。
“徐大人,你就看在老爺曾經爲渠江百姓做過好事的份上,一定要查出真兇啊,妾身也不希望老爺就這樣枉死,你一定要還他個清白啊!”梁氏說着又是淚雨縱橫了。
“夫人請放心,劉大人的案子,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只是有一點我得徵求一下夫人的意思?”徐秋澗說着一陣遲疑。
“徐大人請說!”梁氏道
“是這樣的,調查案件有時爲了找到有利的證據和線索,在下可能會利用一些必要手段,甚至開棺驗屍,到時請夫人切莫阻攔!”徐秋澗說道。
“這…可是…”梁氏一陣沉吟,畢竟她和劉宣二人感情深厚,如今劉宣都已經入土爲安近一個多月了,再重新開棺實在有些讓她爲難。
“夫人請放寬心,開館驗屍找到證據,揪出兇手,只是還死者一個公道,相信劉大人在天之靈也不會責怪你的!”
梁氏一聽,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大人說的是,妾身不能讓老爺枉死,就算他知道,也不會怪我們母女的!”說着又擦了擦眼淚。
從梁氏那裡回來時已是快到黃昏了。小丫頭萌兒已經備好了洗澡水,徐秋澗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又來到了辦公房,羅師爺和李仁已經回家了,雯兒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房裡空蕩蕩的,徐秋澗找來龍三,趕緊去將羅師爺和李仁找來。
很快兩人便來了,徐秋澗將今天發現劉知縣被毒殺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下,兩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羅師爺,畢竟他跟過劉知縣。徐秋澗還說要測查此案,要他們明日一早便來,明天讓他們和他一起去開棺驗屍。兩人自然答應,隨後就離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徐秋澗就自覺地醒來了,羅師爺和李仁已經來了,徐秋澗帶上他的法醫小箱和兩人匆匆出了門,來到衙門門口時,就看見雷彪和衙門的一班衙役,還有四五個壯民工站在了門外,這是徐秋澗吩咐的,李仁昨夜回家時,就連夜安排了。
深秋的天氣實在不怎麼好,天空暗沉如鐵,還伴隨着嗡嗡的雷鳴聲,眼看天就要下雨了,一干人不敢久留,帶着一把大撐傘,就匆匆趕往劉知縣的墓地。
劉知縣的墓地就在縣衙外的兩裡地,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土包,土包前一塊小小的木製墳頭,寫着劉宣之墓。墳包上面長了一些雜草,只不過已經枯萎了。
來到墓地時,天就已經下起了小雨,雷捕頭趕緊將大撐傘撐開,讓徐秋澗和兩位師爺躲裡邊,徐秋澗有些焦急,看了看天,不知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這樣的天對驗屍很不利,雨水可能會衝去很多有利痕跡,但管不了那麼多了,連忙吩咐四五個民工趕緊挖墳。
幾人倒也利索,不時,一口瘦小的木棺便被擡出了地面,徐秋澗先叫他們不要打開棺材,走進雨裡,讓雷捕頭把大撐傘拿到陳放棺材的地方,羅師爺和李仁見徐秋澗自己都不顧淋雨,走到了雨裡,他二人又怎麼好再賴在雨傘下面,也趕緊走到徐秋澗身邊。
聽了徐秋澗的吩咐,雷捕頭立刻將大撐傘放到了棺材處,棺材上面的雨水頓時被擋住了。
徐秋澗又趕緊叫人把棺材打開,幾個民工利索的將棺材蓋上的鉚釘撬開,又快速將蓋子取下,頓時一個濃濃的屍臭席捲了衆人,幾個民工更是大皺眉頭,趕緊捏住鼻子走開了。徐秋澗沒有立即就過去驗屍,依舊站在雨裡,同樣也吩咐其他人先別過去,等屍氣再散一散再說。
一般屍體腐爛,都會產生硫化氫,氨,甲烷等一些有害氣體,屍體畢竟是封存在棺材中的,這些有害氣體長時間密封在裡面,久久未消散去。突然將棺材打開,裡面的有害氣體必然會很濃,若是人一時吸入太多這樣的氣體,很容易產生中毒。
等了一段時間,屍臭稍微沒那麼濃了。徐秋澗才帶着法醫小箱,走到了棺材邊。李仁也跟着來了,畢竟幹過刑名師爺,對這樣的腐屍,自然是見過不少。只是羅師爺,有些尷尬,劉知縣是他前任東翁,爲了避嫌,他沒跟上來。
劉知縣已經死亡了一個月多了,據說還停屍了近半個多月,若是在盛夏,可能已經驅逐白骨化了,但現在畢竟是深秋,氣侯和溫度都比較低,所以屍體只進入了高度腐化期,外貌是看不出來了,但還有不少表皮肌肉組織粘附在骨骼上。
徐秋澗小心從法醫箱裡取出一雙塑料皮手套戴在手上,這是法醫專用的手套,散發着濃濃屍臭的屍體表皮組織,他可不敢空手去碰,否則粘在手上恐怕十天半個月也洗不掉手上的屍臭。
再取出一把解剖小刀,輕輕劃開了死者的胸腔,可惜,裡面的內臟已經面目全非,很難找到有利的證據。看來只有找別的線索了,徐秋澗又提取了死者的毛髮,和骨骼。甚至已經腐爛的表皮肌肉他都取了一些。只能利用這些東西回去做化驗才知道了。
提取樣本之後,徐秋澗又吩咐民工將棺材蓋起來,重新掩埋。李仁大是疑惑,徐秋澗屍檢不像其他仵作那般,檢驗死者的體表,內臟,甚至喉部等地方,就只取了這些東西,他不知道徐秋澗提取這些東西幹什麼?就訕訕問了問,徐秋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說,笑着沒有回答。
回來的途中雨終於停了,但他們也成了落湯雞了。剛纔挖墓的時候,他們一直站在雨裡,很快衣衫都被淋溼了。徐秋澗帶着衆人趕回縣衙,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匆來到臥室,將提取的樣本做了化驗。果然在死者的毛髮中竟含有高含量的*****,而在骨質和肌肉裡就只有很少這樣的成分了。
徐秋澗現在可以完全確定,劉知縣是死於慢性砒霜中毒。因爲急性霜中毒和慢性砒霜中毒致死,其*****在體內的分佈是不同的,一般急性砒霜中毒致死,毒素大多分佈在死者的血液和骨骼當中,因此很多急性砒霜中毒死亡的人,骨骼都會成暗黑色。但慢性砒霜中毒就不一樣了,毒素大多分佈在死者的毛髮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