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雲間,目窮天際,一帶遠山如隔。隱隱迢迢,霏霏拂拂,蔓草寒煙秋色。數着殘棋,一聲長嘯,誰識洞庭仙客。對良宵、明月清風,意味少人知得。君記取、黃鶴樓前,紫荊臺上,神有青蛇三尺。土木形容,水雲情性,標韻自然孤特。碧海蒼梧,白蘋紅蓼,都是舊時行跡。細尋思、離亂傷神,莫厭此生歡劇。
此一篇《蘇武慢》,出自淩云翰之手,單表章釋修行之意。
卻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倏過了十年。這章釋伽持受戒,頭生金蓮一朵,遂入大殿,拜見天尊,稟告天尊,天尊道:“你這廝可吞六氣,曾斬三尸?”章釋問道:“何爲六氣?何爲三尸?”天尊道:“此六氣乃陰氣、陽氣、風氣、雨氣、晦氣、明氣;該陰氣採體內嘻之氣,該陽氣採體內噓之氣,該風氣採體內嘶之氣,該雨氣採體內嘸之氣,該晦氣採體內呼之氣,該明氣採體內呵之氣,閉此六氣,百病不染,諸疾莫生,乃是長生之道。此三尸乃體內三尸神,上屍名喚:‘後瞿(qú)’,中屍名喚:‘後塍(chéng)’,下屍名喚:‘後佼(jiǎo)’,此三者乃身生三隻惡神,上屍執掌喜、怒,中屍執掌欲、愛,下屍執掌思、憂,斬此三尸,方可了道飛昇。爾欲求之道並非於我這方,你謹記着:不離崑崙山半步,還要金烏離巢處。”章釋道:“老師莫要打市語,還請明示。”天尊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也。”
這天尊說罷,望章釋吹口氣,這章釋卻猛地驚醒,才見自己未離禪房半步,好就似南柯一夢,這章釋才知是天尊有大道要傳,恐此間有二心聽之,故此夢中點化。章釋適尋思道:“‘不離崑崙山半步,還要金烏離巢處’。久聞太陽起在東溟大海,怎就不得離崑崙山?”你見他尋思片刻,方纔參悟,即道:“不離崑崙山,也要金烏離巢處,定在崑崙山東方,山之最東,是一座無妄高闕,自古言不知有多少藏(zàng)經卷,想是老師教我去那裡傳我大道,有教金烏離巢,定要霜旦之時教我將至。”說罷,你見他歡歡喜喜,顏笑眉開。
這章釋時分不睡,待到近晨醒之時,走出房,徑向無妄闕去,步入闕,但見裡邊萬道金光盤龍住鳳,生花結草,才知是一方小天地,忽見天尊架坐九龍沉香輦自上空而降,章釋忙跪下道:“參見老師。”天尊道:“你怎夜來這處?”章釋道:“老師尋我來,怎還問我?”天尊道:“我怎個尋法?”章釋道:“老師在夢裡點化弟子,叫弟子來此。”天尊道:“你這廝,果然是個靈顯感應之輩。我問你,你想學那門道?”章釋道:“弟子要學能隱惡揚善,長生不死之道,萬望老師垂憫。”天尊道:“我說與汝,汝且記好,莫要訴與他人。你聽我道:道最玄,道最妙,說來還要築體牢。總來都是精氣神,不泄坎離甚逍遙。調坎離,體要堅,龜蛇交汝相盤旋。運龍合虎明心境,交融二儀顯通圓。合二儀,心不禿,月藏玉兔日藏烏。日月都是身上心,屏除邪欲脫閻浮。屏邪欲,觀大千,好似火裡中金蓮。摩拿五行徙倚用,丹成便升大羅天。”
此時說破根源,章釋徹悟,切切記了口訣,拜謝天尊,天尊道:“你可知三災五死厲害?”章釋道:“知道,知道。”天尊道:“我觀你命裡有三災,此三災乃雷、火、風,雷乃五雷,各率所部,環相攻擊,道未聞時,一瞬息間,精神四散,永不凝聚,肉身化爲齏粉;火乃耒(lěi)火,從下而上,透入頂門,還攻臟腑,旁灼四肢,毛孔髮際,一瞬息間,化爲灰燼;風乃罡風,如是罡風,其利如刃,其銳如錐,透入門,一時三刻,穿音串諸骨節,直至涌泉,肢體發毛,一時解脫,化爲羽絲,飄蕩無,乃此罡風,無能侵蝕。五死乃胎死,心死,冥死,身死,屍死,此五死乃你命中大厄,不可雲也。”章釋聽說,心驚肉跳,天尊見了,笑道:“徒兒莫怕,我有躲災厄之術,不知你可否學得?”章釋道:“弟子學得,弟子學得。”天尊道:“我有一般天罡數,三十六般變化,任你胎化異形,體借旁類,諸法難侵。”章釋道:“還請老師傳道。”天尊笑道:“這三十六般皆是:斡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斗、迴天返日、呼風喚雨、震山撼地、駕霧騰雲、劃江成陸、縱地金光、翻江攪海、指地成鋼、五行大遁、六甲奇門、逆知未來、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飛身託跡、九息服氣、導出元陽、降龍伏虎、補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無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開頃刻、遊神御氣、隔垣洞見、迴風返火、掌握五雷、潛淵縮地、飛沙走石、擔山趕月、撒豆成兵、釘頭七箭。你上來,我說與你聽,切莫要說與旁人。”這天尊不知與章釋說些甚麼,天尊道:“閉六氣,除三尸之事我也不能助你,須爾苦費周折。”就罷如此。
章釋辭去天尊,退回房中。章釋運神煉法,不知多少日,將三十六般變化,都學成了。你見他有屏氣斂神,每日修行。
卻說這一夜,章釋夢中自己在廊咎之間,遇見三人,那三個皆生得這般模樣:
第一個,豹眼明睛幌日月,耳大垂肩有四寸;
第二個,圓頭額大鼻亦大,臉若面白心神寡;
第三個,身高六丈吐長舌,手拄鐵柺惚憂憂。
那三個人上前道:“汝是章釋否?”章釋聞言,就如夢醒一般,卻無半點睡夢之意。但見章釋應道:“吾正是。”耳大的道:“你可知我等爲何人也?”章釋道:“想是三尸鬼?”拄拐的道:“既識我等,還不下跪。”章釋道:“你這三個邪祟,雖爲正神,卻使人做苟且之事,又每日查察稟報,苦害黎庶,罪該萬死。莫要跑,吃吾一拳!”
這章釋縱起身來,舉拳便打,那臉白的舉拳相還,卻被章釋抓過來,提將起來,拋出兩丈餘遠,那舌大的又打將來,被章釋一腳踹出五尺餘遠,拄拐的掄鐵柺打來,被章釋奪過鐵柺,照頭一下,打得紅白並出,一腳踹開,又將三個抓將過來,一頓亂拐,打得那三個斯哈亂叫,三個忙道:“上仙莫打,上仙莫打,吾等知罪,吾等知罪。”章釋才止了手,棄了拐,罵道:“潑孽畜,理應該殺,卻因爾等爲正神,也有名號,若殺之必引其患,就留爾等性命,斷然不可再憑人之慾而爲之。”那三個慌忙磕頭,都道:“多謝上仙,多謝上仙。”章釋道:“我問你等,你等從實招來。”三個道:“是,是。”章釋問道:“我問你等,如何能吞六氣?”三個道:“運煉神法,辟穀排氣,不吹不吸,不呼不噓,不呵不籲,方可。”章釋道:“爾等如若再犯我,定要當誅!”說罷,就猛然驚醒,如一枕黃粱,但感神清氣爽,心放疾無。
你見他就此做法,不食不喝,不通六氣,不知過了幾日,才收了法,流星入竈房中尋飯食充飢。你見他罵道:“破賊怪,竟敢戲耍我,這不飲不食之苦怎能受得?”有金光童子道:“師弟爲何惱怒?”章釋道:“師兄不知,前幾日我睡夢裡有三尸神來巡,我將他三個一頓拳腳相加,問其吞六氣之方,他三個說:‘須運煉神法,辟穀排氣,不吹不吸,不呼不噓,不呵不籲。’這等怎麼修行,豈不死矣?”金光童子聞言,笑道:“那三尸神本性極惡,但按法秉公,從無虛誑言詐之過。你犯了他等,他等不善武藝,就乖言巧騙於你。”章釋聞言:“如何吞得六氣?”金光童子道:“此三尸神定不再找上你,可稱三尸已斬,但六氣未除,此六氣正是心中六意將他六個逼出,都打死,也就吞了六氣。”章釋問道:“如何能滅六意?”金光童子道:“該到來時自會來,休要捉急,你理當修道爲重。”章釋聞言,才收了心思,每日修道如此。
這正是:三花聚頂須運道,五氣朝元要心寧。
畢竟不知何時能除六意,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