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條款都在吵的面紅耳赤,終於被通過後。
整個歐羅巴開始飛快的轉動起來,大量的工匠被集中起來。
一份份的撥款、物資撥付到位,船塢裡一艘艘的戰艦開始被製造出來。
不過,最早集結的則是使節團。
在聽說了大明有着巨大的戰艦後,他們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造出一艘比現在更大的座艦。
大半個歐羅巴的工匠們日以繼夜,不惜輪番趕工。
投資人不知道從哪裡運來大批的材料,終於將一艘相當於大明五千料的戰船造好。
這艘被命名爲“聖保羅號”的座艦,在教皇的親自祝福下。
由抽調出來的五十艘戰艦護航,開始緩緩的向着遙遠的大明駛去……
“老了……終究是老了啊!”
楊一清苦笑的看着面前一疊疊的卷宗,內閣的權限如今空前龐大。
但也比從前更加的忙碌,因爲內閣下屬的各部、司太多了。
每天各部、司都會有無數的案牘上發,他們都需要按照輕重緩急給出回覆。
最遲不得超過三日,而他們的每一項決定都會被記錄在案。
甚至每一次短會,都會有相應的照磨謄抄記錄。
因此絲毫不敢出錯。
而他們批覆決定的卷宗,會發到弘治皇帝那裡複覈。
同時謄抄一份送到元老院,元老們如果覺着不合適將會召開會議。
討論出一個結果,確定是否要向弘治皇帝提出更正內閣決議的要求。
但基本上元老們很少行駛這道權利,甚至弘治皇帝都極少干涉內閣的決議。
反正若是做錯了、出現了問題,那麼具體到誰負責都會有記錄。
這導致的是內閣的壓力空前龐大,稍微一個錯處不是跟皇帝求情就行的了。
元老院那一關,也過不去啊!
“誰說不是呢?!好在老夫明年就可以致仕了,到時候往元老院一坐……”
李東陽現在對於劉健在元老院裡的悠哉,那是羨慕不已啊!
老劉現在那日子過的,不時還代表弘治皇帝出去巡查一番。
沒具體任務、沒有具體要求,那就是去遊玩的。
還特麼是公費啊!
他不想出遊了,就把這個工作交給元老院的其他人。
而他則是在京師裡,每日午時左右去報到一番。
興致來了看看相關卷宗,不想看就讓人歸檔便是。
可以說,老傢伙現在是最舒爽的時候。
“西涯公,您倒是還有幾年便可以去元老院逍遙了……”
楊一清無奈的捻鬚苦笑:“老夫還得再熬上幾年啊!”
“唉……說起來,木齋公如今也不知道做的如何了。”
李東陽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謝遷謝木齋心高氣傲,一直對進元老院後的職務很上心。
且對於自己“謝公尤侃侃”的名號,很是在意。
於是這些年攬下了不少事物,想要做出一番成績。
這不,前段兒寧王之亂導致贛州、江南一地混亂非常。
老謝二話不說就把代表皇帝、內閣的欽差任務給攬下來了,帶着諸部、司數十人奔赴金陵。
準備坐鎮金陵,將兩地情況理順。
不過,老謝這一手倒是讓他瞬間聲望飛漲。
坊間說起他謝木齋,再無人說他“謝公尤侃侃”。
現在都說“謝公鎮一方”,這也算是意外收穫罷。
“你說那張家癡虎兒,明明是他挑起所有事情的!爲何卻是老夫等人賣命啊!”
楊一清很是無奈,張家癡虎兒自從回京之後就縮回他的草廬裡去了。
除了保留着軍銜之外,所有軍職都以“祖父尤在,避嫌避言”爲由直接辭掉了。
弘治皇帝原本不同意此時,直至他入宮深談一番後放才勉強答應。
“那孩子聰慧無比,怎會把自己關到這籠子裡來?!”
李東也亦是苦笑:“陛下估計也尋思,將他留於太子時再用。”
“畢竟他纔多大啊!”
說到這事兒,楊一清就更爲無奈了。
他們幾個老傢伙,包括了諸部、司都被元老院那根胡蘿蔔吊着。
誰不想致仕後,能榮入元老院啊!
從前入閣那是位極人臣,可如今只有入元老院那纔是人臣至極啊!
地位超然,逍遙自在!
俸祿陛下給的又高,待遇又好。
不爽了,還能找找內閣諸部司的茬兒。
簡直不要太爽好伐。
“太子如今負責的事務亦頗多,玉螭虎施教之能果然厲害啊!”
李東陽笑了笑沒有搭話,如今他兒子從玉螭虎處出來後那也是聲名鵲起。
在年輕一輩兒裡面,除了幾個師兄之外便佔翹楚。
最讓李東陽欣慰的是,李兆先身體身體大好!
前些日子剛剛成婚,娶了劉大夏族兄劉浩之女。
如今更是已經有了身子,張嫣然作爲師嫂親自爲她診視、開了安胎方子。
老李如今覺着,自己人生圓滿了。
這還求啥啊。
連弘治皇帝最近以新規,分配給內閣閣老們一人一棟的小莊園老李都覺着受之有愧。
但考慮到了自家兒孫們以後在京師的落腳之處,老李還是愧受了。
“不知西涯公可否引薦一番?!”
卻見楊一清猶豫了一番,苦笑着拱手嘆氣。
李東陽哈哈一笑,擺手道:“這有何難?!休沐時,老夫便與邃庵到那玉螭虎的草廬探訪一番!”
他說這話是有底氣的,畢竟交道打的比較多。
老李也清楚,那位玉螭虎只要別太擺架子他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
只不過,他們不知道這次拜訪是成不了的了。
“小公爺!小公爺!成了!!”
自從平叛回來已有數月,張小公爺沒想到第一批正式來拜訪自己的竟然是老錢能的人。
夷州考中舉人,被破格任用的幾人激動無比的親自扛着口袋找來。
當他們在張小公爺面前打開的時候,張小公爺也激動了!
謎語、土豆!
“錢公,果然種出來了?!”
爲首的那名長髯照磨抹着眼角,聲音不住的發顫。
“終究未負恩師所託!家父與錢公日夜憂心操勞,總算是種出來了!”
拿起一枚枚的土豆,張小公爺手都在顫抖。
糧食啊!糧食就是一個國家的命!
糧食,他就是一個國家的根基!
一旦國家出現了糧食的危機,即便是如何盛世亦不過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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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部分學者的研究表明,中國古代多數的改朝換代都與氣候驟變有着密切的聯繫。
比如《哈佛中國史5:元與明》,裡面就有這樣的記述:
“我不由得想到應該把元明兩朝的政治運勢與其氣候變化對照看看:
忽必烈汗遷都北京正值小冰河期的開始;1366年,元期衰亡,處於小冰河期第一個階段的極寒期
1644年,明朝滅亡,正值這400年曆史上記載的最漫長的嚴寒期的尾聲。
氣溫當然不是解釋這些重大歷史事件的唯一因素,但任何解釋肯定繞不過它。”
甚至再往前推至唐朝,盛唐最終衰落的原因很多。
而其中壓死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疑是黃巢之亂。
在王仙芝起義前一年,關東發生了大旱,食不果腹之下百姓還需繳租稅、服差役。
百姓走投無路,他們又能選擇什麼?!
乾符二875年,黃巢在山東菏澤與子侄黃揆和黃恩鄴等八人起兵,響應王仙芝。
因爲大旱災,官逼民反直接導致了唐的覆滅。
黃巢義軍攻佔長安,後黃巢敗亡,朱溫篡唐建樑。
糧食,便是一國之根。
這一枚枚的土豆、一粒粒的玉米,一旦推廣開來那麼將可以救下無數條性命!
“這或許,是我來到這個時代……能夠留下最好的禮物。”
妙安與足利鶴,第一次從自己的夫君眼中看到了一絲的霧氣。
“子安辛苦!”
這是夷州孟冰,字子安。
乃夷州學子之首,張小公爺曾破例將其納入門牆以示對夷州之敬重。
玉螭虎門下這一招牌,如今在仕林中可莫要太過響亮。
那真是走出去,都比別人傲氣幾分。
孟子安也爭氣,乃是夷州舉人中第一個考出進士的。
如今在庠序教諭部任職,來年將外派徽州府。
他的目標不是留在京師,而是將來回夷州任職、主掌教化。
好讓夷州能多考出些許學子,光大夷州教化。
“何敢言苦!恩師對夷州之情,學生等銘感五內!”
孟子安雖然年齡比玉螭虎大,可這句“恩師”叫的是情真意切。
若無恩師當年力舉錢公前往夷州,他們這些人還在刀耕火種哪裡有如今興旺?!
更別說還能就學,考出夷州來這京師爲官進學了。
“這些糧食畝產如何?!如今收穫了多少?!”
孟子安擦了擦眼角,恭敬的作揖道。
“與海因裡希將軍所言一致!畝產甚至更多,如今收穫後便在統計……”
“夷州溼熱,怕土豆發芽而民惜偷食。錢公如今讓家父等與他們說,土豆生芽則有毒……”
孟子安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林林總總的把自己所知全都說了一遍。
“走!隨我入宮,見陛下!”
張小公爺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他決定要做一件大事!
用這件大事,酬謝老錢能的功績。
亦是用這件大事,去激勵後輩。
很快的,一行人穿過京師來到了皇宮中。
內閣剛剛下職三位閣老被緊急召見,在他們匆匆入宮的同時竟然還看到了元老院幾位元老的車駕。
甚至劉健亦是神色匆匆,頓時李東陽等幾人緊張了起來。
到底是發生了怎樣的大事,纔會讓弘治皇帝把他們全都召見了。
“英國公,此番陛下如此着急的見老夫等是爲何事啊?!”
李東陽見得英國公居然都來了,不由得長大了嘴巴。
老國公此時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儘管他晉忠武王。
可老臣們還是習慣上叫他英國公,他自己也不在意這個。
“老夫亦是剛剛趕來,如何知道發生了什麼。”
虎頭老國公那也是很無奈啊,自己都退休混跡元老院了。
按說每日去元老院報道一下,悠哉悠哉過日子纔是正理兒。
可如今這緊急召見,算是個怎麼回事兒。
一行人帶着忐忑,很快的進入了皇宮內。
“夷州的域外良種,錢能種出來了!”
進入了皇宮後,弘治皇帝紅着眼珠子指着地上的口袋便道。
“這玉米,畝產可達五石!這土豆,畝產可有八石之多!”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要紅了,手指頭不住的哆嗦。
“這番薯,畝產竟有十石啊!”
莫說弘治皇帝,李東陽和劉健他們幾個一時間全都傻眼了。
尤其是劉大夏,那差點兒就直接腿一軟就跪下了。
爲何?!
大明如今上田,一畝的畝產能有二石半那就算是高產了。
可人家這個最低的,那得是自己最高產的一倍!
那番薯,直接畝產就奔十石去了。
“陛下!此事是否屬實?!”
劉健這老傢伙激動的鬍子都在哆嗦,若是真如此……大明再無糧憂矣!
英宗天順七年,大明測得耕地餘四百二十九萬餘頃。
弘治十五年再測,實額僅四百二十二萬餘頃。
也是由此引發了弘治皇帝的憤怒,開始大面積清查。
現在國朝所得田畝,包括各地查獲抄沒的一時間增長到了近七百萬頃。
而內庫所擁有的土地,亦增長到了三百萬頃。
若是從元末明初起時算起,再加上很多私人擁有的土地。
這百五十年裡耕地是大面積增長的,數量也對得上。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錢公留下千畝田產未曾採摘,便是等國朝前去查驗的。”
這個時候,衆人才注意到張小公爺竟然在此。
卻見玉螭虎緩緩的站出來,沉聲道:“臣建議陛下以元老院、內閣及諸部要員,組查收欽差。”
“直接前往夷州,親自查驗此糧收穫是否屬實!”
張小公爺的這一番話,倒是讓幾位元老、閣老們不住的點頭。
如此方可以確認,這糧食是否是真的有這麼多的收成。
“若是此糧果然如此豐產,錢公當爲首功!入我元老院、陛下封侯亦不爲過!!”
劉健現在是看開了,若是真有大功重賞又如何?!
從前他們是擔心宦官當政,打壓文官系統導致他們後繼無人、禍亂國朝。
可如今不存在這個問題了,他們這些元老院的元老們之地位不要太超然了。
能進元老院的內官,那也都是一心爲國朝、心無私念之人。
錢能若是此番報上來的是真的,如此巨大的功績確實封侯並不爲過。
“不!此番……朕要親自去!”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他的這一句話頓時讓所有的朝臣們傻眼了。
劉健無比着急的作揖:“陛下!!……”
“愛卿莫要勸了,朕此番出行不僅是爲了親自查驗糧秣而已。”
老劉的話都還沒有出口,便被弘治皇帝打斷了。
“水師如今日漸隆重,歐羅巴威脅近在咫尺!前往夷州,與水師將校們相見一番是朕必然要做的。”
弘治皇帝的話,讓老劉沉默了。
確實,歐羅巴人打來了。
這已經是存在的事實,如今四大造船廠都在瘋狂的趕工。
大量的國防軍軍伍被抽調到了水師去,並招募了不少沿海漁家子弟。
爲的就是儘快的形成戰鬥力,應付可能的歐羅巴大軍。
此時弘治皇帝親自前往水師基地,與將校們相見鼓舞士氣是非常合適的。
“太子年紀漸長,此番朕往夷州卻正好讓其暫主國政。”
弘治皇帝頓了頓,接着道:“大明江山,終究是要交到他手裡的。”
“如今趁着元老院諸愛卿猶在、內閣諸部賢臣亦在,朕尚算力強時讓他一試。”
“便是有錯漏疏忽,朕與諸位愛卿還能補上。”
說着,弘治皇帝苦笑着道:“想當初,朕初即位時手足無措!確是錯漏不少國事。”
“如今既是有此機會,太子當多加鍛鍊。以知國事艱難,才懂祖宗不易。”
原本打算勸阻的其餘諸臣聽得此言,也就沒了言語。
弘治皇帝的這話在理兒,現在太子漸長了。
而且數次出行都做的不錯,是時候壓壓擔子、讓他體會一下治國是啥感覺。
反正有他們這批老傢伙在,弘治皇帝又正當年富力強。
就算是熊孩子鬧出個啥錯漏來,他們也能給收拾好。
正好趁着這次機會,讓太子鍛鍊一番也是好事兒。
“就如此訂了!由忠武王暫領京師防務、元老院院正晦庵公、內閣西涯公隨朕前往夷州親查。”
“諸部、司,各選侍郎隨駕!癡虎兒,你亦隨朕去吧!”
玉螭虎本來老老實實的呆在一邊,聽得這話不由得“啊?!啊?!”。
但看着弘治皇帝的表情,他還是無奈的拱手嘆氣:“臣,遵旨!”
但此事並沒有對外宣佈,第二天的聖旨只是說弘治皇帝將御駕幸夷州。
命太子監國、內閣並元老院輔,京師防務則是交由元老院院督忠武王張懋暫領。
而剛剛回京纔沒幾個月的玉螭虎,再次受命隨駕至夷州。
好在這次看起來似乎不用打仗,倒是輕鬆了不少。
可憐的熊孩子還在軍械營造局裡樂呵的玩炮,結果一轉眼就接旨要讓他監國了。
熊孩子頓時傻眼了:“這戲詞兒上不是說御駕親征啥的,才需要監國麼?!本宮憑啥要現在監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