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柏寒還沒來記得反應過來啥情況,那砂鍋大的拳頭一下子就轟上了腦門!
他一時間感覺到右臉頰一疼,隨後整個腦子好像全晃盪起來了。
眼前一片發白,不由自主的一咧嘴幾顆牙齒“哇~”的一下飛了出來。
整個人站都站不住,眼見“蹬蹬蹬~”的歪斜了好幾步“撲通~”一下翻倒。
隨後便是“噼裡啪啦~”的無數腳,紛沓而至踩的地上的莊柏寒哇哇亂叫。
“砰~”的一腳,不知道誰揣在了他的鼻樑上。
頓時莊柏寒感覺自己的鼻子就炸開了,一股鹹腥味兒噴涌而出!
這個時候他耳畔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好像是他的某位同窗。
“莊柏寒試圖收買我等,還出了四百多兩銀子!”
“然而我等名教子弟,又豈會爲此不顧廉恥!這些銀子,便是他給我們的!”
莊柏寒聽得這話,滿心敲裡嗎!
昨兒晚上你們這幫子狗東西在那青樓裡摟着頭牌的時候,可特麼不是這麼說的啊!
“我等早已與他割袍斷義!此等惡賊人人得而誅之!”
話音落下,莊柏寒便感覺自己背後被人猛踹了一腳。
“砰~”的一下痛徹心扉,隨後便聽得一聲聲的怒吼響起。
“我等與這惡賊勢不兩立!!”
跟着便是“噼裡啪啦~”的一頓狂踹,莊柏寒直接兩眼一翻就暈死了過去……
他們這一番操作看的前來的文武舉子們是目瞪口呆,滿心飛奔草泥馬。
都說這國子監內禽獸多,不僅心黑手狠且不要臉。
如今一見,這見面勝於聞名啊!
這幫子貢生們,果然尼瑪心黑手狠!
爲了狗命這真是絲毫麪皮都不要了,踹莊柏寒下手比誰都狠……
“醇公此來,是要向朕請辭?!”
弘治皇帝在御書房裡翻閱着面前的奏章,嘴裡的話恭敬但聲音卻沒有絲毫尊重的意思。
周醇匍匐在地上,以頭觸地。
“老臣自知,罪無可恕!只求陛下許老臣歸鄉,終老得葬!”
弘治皇帝翻閱着奏章的手不可察覺的微微一頓,但很快的翻閱過去了。
“歸鄉?!醇公何出此言?!”
匍匐在地上的周醇,便聽得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淡淡的道。
“醇公等鴻儒,可是國之棟樑!朕器重,都來不及呢。”
弘治皇帝目光連奏章都沒有挪開,若是周醇此時能夠看到弘治皇帝面前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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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他現場就得腿軟!
“調查局奏:鄯善弟子夜出弘文院,往國子監去。密會莊柏寒……”
“調查局奏:各部已啓動‘甲’,弘文院、莊柏寒等人所言盡數記錄在案可供陛下查閱……”
“調查局奏:《帝國時報》初版堪閱完畢,依陛下旨意由錢福執筆撰寫完畢……”
這些幾乎都是弘文院、莊柏寒等人的一言一行、一點一滴,盡數被記錄了下來。
弘治皇帝對於調查局的工作非常的滿意,他們沒有審判、抓捕權。
但監視的確實很到位,尤其是自己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張小公爺對於各項權利的分配,對於弘治皇帝來說極爲新鮮。
但卻又極爲合適。
做調查的就好好的去調查,調查完畢複覈的就好好複覈。
複覈確認了該抓捕的就抓捕,抓捕完畢該提訟就提訟。
最後按照《大明律》該怎麼判罰,就怎麼判罰。
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照章辦事就是了。
自己的工作也輕鬆多了,因爲幾個部門之間互不隸屬、互相制衡。
“醇公,弘文註釋院還是需要您這樣的鴻儒的。”
弘治皇帝緩緩的放下了奏章,因爲最後送來的一篇說到了周醇。
這位是唯一的一個,放下了架子來皇城裡找自己請辭的。
他的這份羞愧,給他掙得了一條活路。
但這不代表弘治皇帝會放心他,只有他把拴在京師纔會放心。
“最近些許時日,你且在京師內住下罷!”
弘治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淡淡的道:“蕭伴伴……”
蕭敬悄然的出現在了弘治皇帝身畔,輕聲道:“老奴在……”
“且安排一番,讓醇公可靜心讀書。莫要叫人打攪了。”
蕭敬微微躬身:“老奴曉得了……”
說着,他緩緩的起身走到了周醇身邊。
“醇公,且起來罷!”
周醇聽得這話,微微一顫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
蕭敬看着他,認認真真的道:“您是這弘治十六年,最幸運的人了。”
周醇現在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至他離開了皇宮。
在蕭敬的安排下,到書坊的一處院子裡靜養讀書才明白。
整個弘文註釋院,從鴻儒到門人弟子盡數被打成了殘廢。
如果他沒有到京城內,來找弘治皇帝請辭的話……
頓時周醇渾身冷汗直冒!
但很快的,他便開始慌亂了。
因爲壞消息不斷的傳來,隨着《帝國時報》的傳播整個仕林已經全數炸開了!
所有弘文註釋院中的學派全數遭到了士子們的衝擊,他們的學派更是被批的體無完膚。
《帝國時報》很快的便有跟進報道,各地士子們甚至出現了血書請願。
希望陛下能夠將弘文註釋院中的諸家學派、參與經筵辯講中的進士舉子,盡數罷黜!
周醇看到這裡還不明白張小公爺的謀算的話,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人家分明是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
若是他們經筵辯場上老老實實的辯講,那麼此辯他們必敗無疑。
只是這樣的慘敗,他們還能夠留下一絲顏面全身而退。
頂多是學派以後就得改路線了,必須按照弘文註釋院的註解教授。
這樣一來,實際上是張小公爺取得了勝利。
他比周醇等人都要年輕許多,一旦掌握了註釋經典的權利。
那麼日後只需要熬死周醇等人,再擴大自己的思想學派。
天下士子們爲了考取功名,誰又能夠不遵從?!
悲哀的是,不僅周醇比張小公爺年紀要大很多。
甚至他們出色的弟子,也比張小公爺年紀要大很多。
可以預見的是,張小公爺年紀越大影響力就越深。
只需繼續做下去,就能夠掌握住大明仕林中的話語權。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周醇等人自知是敵不過的。
所以他們耍了陰謀。
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論及陰謀人家比他們更擅長。
鬥輿論?!
周醇不由得低頭苦笑,他們哪裡是人家的對手?!
張小公爺就是“鬥”字起家的,從他揚名之初便開始鬥。
只是最近這些年,他的重心都放在了救濟災民、貨殖以及軍伍上。
一時間這些個鴻儒竟然忽略了,這位小祖宗可是曾經在經筵辯講上罵的劉大夏都垮了的狠犢子啊!
“醇公不必擔憂,您之家眷已然抵達京師。”
蕭敬讓人捎來了話:“安心讀書,不日便可相見。”
周醇知道,蕭敬沒有必要騙自己。
這是弘治皇帝給他的最後機會,也是給他的唯一機會。
他是不可能離開京師的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低頭。
“好算計……玉螭虎,好算計啊!!”
被認爲好算計的玉螭虎此時在出現在了山海關,初春的寒風吹過。
此時的山海關依舊有着很深的寒意,望着遠遠巍峨的城樓張小公爺哈出了一口白氣。
這裡是國朝一直都在建的直道,只是實在人手有限沒有修造完畢。
好在這裡本就常年車馬行過,又有古直道行之。
是以車馬、戰馬前往並不困難。
大明仕林上下雞飛狗跳,各家學派被拎出來吊打的時候張小公爺已是站在了這雄關面前。
山海關的總兵官楊玉遠遠的便看到了張小公爺的車隊和軍旗,二話不說帶着人便下來迎接。
沒轍啊!張小公爺這隊伍太打眼了。
姬武將們那一身火紅色的鎧甲,整個大明就沒第二家人有。
再加上狗腿王小周管家爲小公爺訂製的那輛馬車,只要是見識過的都一眼看得出來。
遠遠的就讓親兵打着旗去報備,隨後便親自打馬到車前。
看得張小公爺下車,這位總兵官可不敢拿大。
遠遠的勒住馬頭報名上前:“末將山海關總兵楊玉,報名求見!”
姬武將侍大將的櫻子那也是見多識廣了,笑吟吟的將他迎住接了進去。
向前走了一段兒,便來到了馬車前。
楊玉看着那英姿勃發的俊俏少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趕緊行了一記軍禮。
“報告!帝國皇家軍事學院第一期學員貳叄玖號楊玉,見過教官!教官好!”
這一記軍禮,那行的是無比的肅穆。
沒人知道楊玉這會兒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呢,生怕這位少年教官又給他一個片腿兒。
軍院裡有一句話,叫“不吃片腿兒,必是差生”!
玉螭虎的片腿兒那叫一個絕,隨時隨地毫無徵兆就一腳過來。
甭管你哪兒來的武解元、啥世家的家傳武藝,在總教官這會兒都是盆菜。
沒見那周壽周子江人號是:“冀北豫南大河槍棒第一、鎮八方紫面仙猿鐵臂崑崙”。
還有那許泰,家學淵源三代爲將啊!
這倆在學院裡併肩子上,都被揍的滿面桃花。
經常看着他們被這位少年總教官追着揍,打的嗷嗷叫的。
但也只有他欣賞的學員,他纔會親自糾正你。
若是看不上的,直接讓下面的教官過來收拾拉倒。
話都懶的跟你廢一句。
“至誠!卻是好久不見了!”
看到自己的學生,張小公爺自然也很是感慨的。
楊玉乃是京衛人,祖上是韃靼。
但大明很奇怪,從洪武帝開始就非常喜歡和重用韃靼投效來的將校。
這些將校們多數亦都表現出了非一般的忠誠,不少曾爲大明江山死戰戰功授爵。
楊玉的祖上只是爲他掙到了一個百戶,但這小子弓馬確實練的不錯。
脫穎而出在北直隸武舉中中舉,還曾隨着小公爺去迎災民。
所以兩人算是老相識了,只是這娃那會兒被揍怕了……
“教官!知道您要來,羊都在城裡準備好了!”
看着小公爺笑開來,這楊玉才鬆了口氣。
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儘管一個少年人長輩模樣的拍着一個虯髯大漢的肩頭顯得有些滑稽。
可這裡沒人敢笑,可都知道這漂亮的小公爺那下手起來有多狠。
“有心了!朵顏三衛有什麼動向?!”
張小公爺安步當車,揹着手走在前面。
楊玉聽得小公爺問起,趕緊垂首道:“朵顏三衛最近挺不老實的,人馬越界頗多……”
“末將已經派人多番告誡,並多分堡子加強警戒……”
張小公爺啞然失笑,看來牟斌這位老同志看着其他人立下大功總算是按耐不住了。
確實也是啊!
汪直這老傢伙,率領着諜報司在西南連滅兩國。
他牟斌堂堂情報局,拿着原東廠及錦衣衛的北部資源卻還無甚建樹。
這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朵顏三衛,這就是牟斌要證明自己的地方。
也是他爲自己爭取進入元老院的機會,畢竟沒功勳說話不硬氣啊!
“女直人呢?!他們如何?!”
楊玉聽得教官問起女直人,不由得楞了一下。
這會兒的女直人直接就是一盤散沙,若是此時你跟大明任何說大明將亡於女直人手。
那麼整個大明上下,能把牙都笑掉了。
別說這會兒了,便是到了李成樑時代大明對女直人亦幾乎是生殺予奪的。
大明對於女直的管理幾乎都是散養式的,也很少管他們互相之間的攻伐殺戮。
女直這會兒更是一盤散沙,大明便將他們分作三部:建州、海西及野人。
反正他們咋打打殺殺都不管,只要在他們的地盤上瞎鬧還承認大明就行了。
他們確實這會兒也都是散裝部族,互相之間都不服氣、攻伐甚多。
這會兒要是蹦達出一個人給他們說,咱們聯合起來佔了大明罷!
估計各女直部族的頭人會二話不說,把這人捆了送山海關請賞去。
“呃……三部都很平靜,前些時日還遣人來採買。”
也是因爲這些情況,所以楊玉對於總教官居然關心女直人感到莫名其妙。
那票女直人很老實啊,而且也不敢搶商隊。
頂多偶爾跑去高麗那邊搞搞震,然高麗就哭哭啼啼的跑來告狀。
“唔……回頭安排一下,女直這麼散養互相攻伐亦不是個事兒。”
張小公爺來之前就想好如何解決了,現在解決這個隱患還很容易。
若是拖延下去,難保不出什麼禍患。
驅虎吞狼!
讓女直人賣一番命,也給他們一番好處。
與其就這麼放任他們在邊疆瞎混,不如把他們納入體系之內。
徹徹底底的融入進來,這纔是最終的解決之道。
“末將明白!”
張小公爺點了點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迎我的隊伍,讓他們散了!我倆小酌一番便是,城內我也不好進……”
楊玉點了點頭,嘿嘿的笑着搓手。
“教官的習慣,末將明白!那邊的營盤早準備好了!”
喲~!小子闊以啊!上道!
讀到了教官誇獎的眼神,楊玉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嘿嘿嘿……教官,回去後能不能讓調末將去打幾仗啊?!”
看教官心情好,楊玉趕緊低眉順眼的恭聲道。
“祖上掙了個百戶,不能到末將這兒啥都沒給子孫留下罷?!”
說着,還偷偷看了一下小公爺的臉色。
見他沒有不愉,這才繼續道。
“您不能厚此薄彼啊!老許、老周他們倆現在都上校了,末將卻掛着中校實在不成話……”
這小子別看樣子粗豪,那心思細膩着呢。
一邊說一邊看小公爺的臉色,見他沒有不高興才接着道。
“再說了,這也給您丟人不是!”
這無賴的語調讓張小公爺哭笑不得,轉過頭在他的頭盔上“當~”的彈了一下。
頓時叫楊玉的耳朵“嗡嗡嗡……”的作響,按住了頭盔頓時不敢說話了。
“臭小子!翅膀硬了,想飛天呢?!”
楊玉趕緊說不敢,順便還向後縮了兩步生怕吃片腿兒了。
“好好將此番事宜處理完畢,仗有得你打!”
說完,便徑直向着城外的那處營盤走去……
冀北豫南大戶攏計三十二家,做主的當家人如今齊聚藏州城外的一所不知名的寺廟內。
這些個平日裡呼風喚雨的地方頭面人物,知縣知府甚至布政使都得給幾分薄面的大族當家人。
如今全都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坐在此處。
“諸位!讓諸位來可不是聽諸位嘆氣的。”
爲首的乃是一名老者,穿着一身的居家道袍望着衆人。
眼見他的話引的這些個當家的全都循聲望來,這才繼續道。
“如今諸家學派的情況,想必諸位都知道了。”
廢話!這特麼能不知道麼?!
原本還以爲這些鴻儒名士們要到弘文註釋院修訂典籍,自家的子弟也能落好處。
到時候家族裡多考幾個舉人出來,話語權就更大了。
沒成想他們這尼瑪不經打啊!
他們自己倒黴也就算了,還連累了自己這票人的子弟。
這些學派能興起維繫下去,自然也是跟這些地頭蛇們的支持分不開的。
學派要發展,這要不要錢?!
著書出來要印發,這又要不要銀子?!
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還得有弟子排場。
同時結交其他名士,大家互相造勢擡轎子、拿名聲。
這又要不要銀子?!
這些世家大族,就是學派的資金支持者。
本來互惠互利的關係,沒成想這一夜就崩塌了!
學派的烙印原本是可以同窗、同門互相扶持,如今卻成了要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