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調羹頭一日帶了小翅膀到會仙庵,還不曾擺她姨奶奶的架子,偏一個丁媽媽早在門口候她,徑領着她去後廚跟柳嫂子並煮酒等人一處督廚。調羹想到前頭去打轉,那丁媽媽搬個板凳坐在廚院門口,無論誰出入都要從頭瞧到腳,倒叫出入的人都心虛,覺得自己就是個賊。是以家人們雖不喜丁媽媽,爲着夫人把她擡的高高兒的,敬她比敬調羹更甚。調羹在家也是享用過了的人,叫她跟昔日同僚柳嫂子一處做活,她肚裡就窩了一團火。在外人看來,一個先老太爺的妾,又是竈上出身,在廚院裡再是平常不過。素姐跟狄希陳在明朝過了十來年,到這一二年拿捏住調羹這種人的脾氣,見了面行個禮就把她丟開手,自是眼不見心不煩。調羹去了一日,一個客沒見着,覺得受到冷遇,第二日就裝累病了在家歪着。小翅膀要去會仙庵尋小全哥他們玩耍,調羹哪肯給他和素姐親近的機會,道:“庵里人多,又是吃素,俺們在家燒好的吃罷。”又許替他做綢緞衣裳,收了麥還帶他到府裡去耍,小翅膀就肯了。
巧姐使的人到縣裡去叫小翅膀,叫了兩回都不來,素姐道:“且叫丁媽媽去叫。”果然丁媽媽出馬,不消半個時辰回來,車上就跳下個老老實實的小翅膀。丁媽媽領了素姐的吩咐,寸步不離看着小翅膀。
狄希陳中午款待縣裡的大人們,喚小全哥小翅膀和明柏三個出來見世面,衆人免不得要贊幾句,當不得小翅膀輩份大,頭一個先誇他聰明憐俐。小翅膀到底是個孩子。得一縣父母誇他,心裡灌了蜜一樣甜,只是席間拿筷子動杯盞都比不得小全哥跟嚴明柏端莊優雅。起了好勝之心,酒過三巡退下來。自個跑到素姐處說:“嫂子,原來吃飯也有這許多規矩,快教俺跟小全哥一般吃飯。”
巧姐覺得他有點出息了,倒不似從前那樣嫌他,露了笑臉道:“調羹本是個不懂規矩的。哪裡教得來孩子,不如叫你家的丁媽媽照管他罷。”
素姐搖頭道:“已是在伍親家家了,怎好意思叫她又搬。也罷,且叫丁媽媽隔兩日去教你半日罷。”又問小翅膀:“嫂子聽說你家先生去年歲考不好,另替你請個先生使得不?”
小翅膀點頭道:“其實俺想跟小全哥一處唸書,只是俺娘不肯。”巧姐的笑臉霎時又收了起來,不快道:“外頭供桌上地纔是你娘呢。”
素姐忙攬過小翅膀,笑道:“俺也是姨娘生的不是,只要自己尊重。誰敢小看你!嫂子有沒有叫過親媽叫娘?”
小翅膀本來還有三分不快,叫素姐拿自個舉了例子就不鬧心了,笑問道:“爲什麼要叫媽不要叫娘。”
素姐想了許久。自個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只得道:“世人都是這樣呢。當了外人你叫錯了。人家要瞧不起你的。你樂意人家小瞧你嗎?”
小翅膀笑道:“俺不要。俺要考進士當大官,跟俺哥一般買田買大房子。”
素姐點頭道:“那可得好好讀書呢。哥哥嫂子離你遠,你千萬聽丁媽媽地話罷。”小翅膀點點頭,撥腳想跑,丁媽媽在邊上咳嗽了一聲,又站回來跟嫂子姐姐道了別,方去尋小全哥玩。
嚴明柏因過十來天就要考試,走到哪裡都不肯放下書本。小全哥攢着一把勁要明年一鳴驚人,兩個離了席都抱着書本躲在老尼姑住的院子裡苦讀。夏荷在邊上服侍茶水,見小翅膀來了,忙道:“紫萱她們在後廚裡幫忙裡,那裡玩去。”
小翅膀道:“憑什麼把俺跟女人們歸做一堆,俺來尋侄兒一處讀書。”
夏荷因他瞧不起女人,故意道:“說到讀書,你還不如俺呢,俺兩個比一比,你勝過俺才許進去。”
小翅膀在家都是調羹捧地高高的,除了先生就是他識的字多,那先生爲了這個閒館,還時常閉着眼誇他,他就不曉得自個的斤兩,挺胸道:“比就比,俺能比不過你一個粗使丫頭?”
夏荷隨手取來本書,卻是《詩經》。這個是素姐無事時拿出來給丫頭們講過的,夏荷也曉得些,忙翻出一首來問小翅膀:“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父。你且把這幾句講給俺聽聽。”
小翅膀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結結巴巴道:“這說地是一個人家裡種了許多瓜,才長出來是黑的……”說了一半編不下去,夏荷已是笑得東倒西歪。連丁媽媽那一張萬年不變的黑臉都在笑。
小翅膀惱了,道:“那你說給俺聽。”
夏荷笑道:“綿綿,不絕貌。瓜,紹也。瓞,也。“綿綿瓜瓞”是喻子孫綿延不絕之意,不是說人家種了許多瓜。”
小翅膀紅了臉道:“俺先生就是這般說的。”
丁媽媽硬梆梆道:“你先生胡說,枉你讀了這幾年書,還不如人家夏荷。”
他們三個站在院子門口說話,小全哥跟明柏都擡頭看了一眼,各自埋頭又去背書。小翅膀比不過夏荷,急忙拿着《詩經》跑去扯小全哥的袖子道:“小全哥,你且把這節說給俺聽罷。”
小全哥無奈,拉他到一邊說書。
媽媽瞧見了喜歡道:“俺們家小舍人,要模樣有模樣,學問好,性子又溫厚,就是做駙馬都夠了。”
夏荷不接她的話,倒了三鍾茶送過去,又另拿了個梵文鍾倒了大半鍾遞給丁媽媽道:“丁媽媽也歇歇呀,小全哥他們酒席上只怕沒吃飽,俺去廚房瞧瞧有什麼可吃的。”徑直走到素姐跟前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呢,小翅膀今兒問小全哥書。”
素姐笑道:“丁媽媽的功勞。”
巧姐道:“不離了那位姨奶奶哪裡能成材料。俺想起來就恨的牙根癢癢。”
素姐曉得巧姐從頭一天調羹進門就不喜她,只是小翅膀到底是狄員外地骨血。小翅膀不滿地打滾時,對他還有三分憐愛。因道:“廚院裡在做點心,小夏荷且去撿盤兒給他們送去。另叫煮酒拾兩盒,回頭小翅膀跟丁媽媽回去。一人捎一盒罷。”
小梳子因素姐跟巧姐對小翅膀都比從前好,心中害怕,等夏荷去了,忙走到素姐跟前跪下道:“俺不做方纔地點心。”
這等沒頭沒腦的話倒叫素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道:“不會。”小梳子忙紅着臉退了出去。巧姐本在看庵裡一本緞面佛經上地繡花。聽主僕兩個打啞迷,奇道:“你們這是唱地什麼戲?”
素姐道:“姨娘從前問俺討小梳子呢,小妮子不肯。”
巧姐道:“一個丫頭子,給他也罷了。到底小翅膀身邊有個正經人跟你貼心,不是正好。”
素姐笑道:“她自個不肯呢。給人家了,哪裡還跟你貼心。”
巧姐也笑道:“如今地女孩子們個個心氣兒都高,與咱們倒是樁好事呢。”
素姐微微點頭,想到明兒要舍饅頭,問巧姐道:“只怕沒有客來。明兒施齋飯,且去廚院瞧瞧罷。”
巧姐不肯動,只笑道:“俺這陣子只是腰痠。軟軟地犯困,嫂子自去罷。”
素姐走到幾步。纔想起披帛還扔在椅子背上轉身來取。突然想起道:“不是又有了罷。”
巧姐微紅着臉點頭道:“有兩個月了,滑了好幾胎。不曉得這個能不能保得住。”
素姐偏着頭想了想,才笑道:“你且歇着罷。”先走到倉房處,龍氏上不得檯盤,只在倉房裡幫着稱米稱面,看秋香登記禮物,也是閒得發慌,看女兒進來,跳起來伸手笑道:“這個蜜蠟手串極好。俺怕混忘了,帶在手上等你來看。”
素姐看了看,笑道:“我卻是不愛這個的,媽若是喜歡就收起罷。到了俺手裡,三不知就送出去了。”又道:“俺記得還有串兒瑪瑙地,秋香找了來。”
龍氏道:“使不得,那個可貴,你留着送人罷。”將蜜蠟手串從手腕上脫下,揣到袖內道:“這個俺想着送這庵裡的主持,昨兒晚上跟她同宿,老師太說的好因果呢。今晚上你也來聽聽?”
素姐哪裡聽這個,忙道:“俺還有事呢。”忙忙地扶着小梳子到廚院去,路上一個眼生的丫頭擦着小梳子經過。素姐想了半日也沒想起來是哪個,到了廚院,又瞧見一個年輕媳婦子笑嘻嘻在井邊洗白菜,也是不認得。素姐就猜是這兩個是巧姐帶來的人。回去問巧姐:“方纔你那個丫頭呢?俺看她朝這院裡來了。”
巧姐道:“俺只帶了十五六個人來,都是三四十歲的媳婦子,哪裡有丫頭?”
素姐:“奇了,怎麼我瞧見有兩個眼生的,難道……”沉吟半晌拍案道:“是賊!且叫人守嚴了前後門,不許出入。小梳子快去跟老爺說。”
小梳子忙跑到前邊廂房尋狄希陳。他跟薛如兼兩個送走了知縣,都在榻上歪着醒酒,聽說鬧賊,都爬起來問:“捉到沒有?”
小梳子將前事說了一遍,狄希陳想了想,笑對趕來的來貴道:“休要驚動裡邊唸經的,你帶十來個人把所有的人都叫到前邊院裡,只說今兒賞打家人。關上門,一間一間屋子去搜人。”
來貴領命而去,薛如兼急的跳腳道:“若真是混進來賊,可是麻煩呢,只怕丟了東西,還是到各處瞧瞧罷。”
狄希陳笑道:“不急,咱們在這等着罷。”那啥,推薦票。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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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是妖精文,女主有點RP,有點BH,總的來說是個正常人。)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