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爺的屍體被發現在一處荒廢的城隍廟裡,除了劉三爺,還有四五個與他廝混在一起的潑皮,這些人先是被人打的鼻青臉腫,隨即才被打死。等到順天府那邊收了劉三爺等人的屍首,居然只是知會了他們的家人讓其收斂一下,至於其他的也就不再過問了。
劉三爺死了,這事兒瞬時便傳遍了滿京城,多數人或許並不關心,可是對不少商戶來說,卻不免忍不住雀躍歡呼起來,誰都知道,劉三爺是被錦衣衛打死的,至於爲什麼打死,問題就出現在那個張記絲綢鋪上。
劉三爺去砸絲綢鋪,隨即很快就趕來了不少錦衣衛,錦衣衛動了手,將劉三爺打死。可是劉三爺平日魚肉鄉里,砸的鋪子也不是一個兩個,這錦衣衛不去爲何偏偏插手絲綢鋪?
大家不禁好奇起來,自然忍不住想要追根問底,最後他們才發現最大的問題出現在那平安牌子上,很明顯,這是北鎮撫司頒發的平安牌子起了作用,只要買了平安牌子,錦衣衛就可以保你平安,誰敢在你這裡鬧事,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錦衣衛就會爲你出頭,你不必去和官面也不必去和那些三教九流打什麼交道,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本份生意,其餘的事都有錦衣衛來處置,而一個平安牌子最便宜的不過十兩銀子,最貴的也不過一百兩,一個月拿出百兩銀子來,對於一些大店鋪來說其實也不算是小數。可是若是再仔細的算一算,就發現其實自己是佔了大便宜了。
平時的時候,無論是官面上的人還是三教九流都會打着各種名目來尋你的麻煩,若是不能哄的這些大爺們高興,莫說是你這點小生意,就是自己的性命只怕也不能夠保住,一個大商鋪子。各種打點的開銷有時竟超過數百兩,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你這塊肥肉,這生意不但做的憋屈。還做的心驚膽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某些人得罪了。可是現在不一樣,只要一百兩銀子。把這平安牌子求來掛在自己的門臉上,那麼你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才能讓自己的生意興隆,根本不必去考慮那些三教九流,不必考慮順天府,不必考慮那些凶神惡煞。
一筆帳算下來,大家才發現,其實買了平安牌子是省了大錢的,別看平安牌子貴,可是卻能節省其他的開銷。最重要的是,商戶們就算不計算銀錢,可以有了平安牌子,還能買來一個舒心,只要你是安安分分的生意人。就沒有人敢找到你的頭上。
每個商戶的心裡都有一筆帳,一開始的時候,大家覺得所謂的平安牌子不過是個噱頭,是錦衣衛斂財的手段,所以大家對這錦衣衛的牌子並不看重,可是現在大家才發現。平安牌子簡直就是大家的門神,有了它,買賣就好做了。
平安牌子和聚寶樓其實是一個道理的東西,聚寶樓主要是給供貨商和走貨的商人服務的,商賈在那裡能夠節省時間,能夠促進他的生意,對他的生意有很大的幫助,所以走貨和供貨的商賈對聚寶樓趨之若鶩,想做生意,若是不去聚寶樓,這生意是做不成的,沒有聚寶樓的會員憑證,別人又憑什麼相信你?
可是平安牌子卻是給那些有門面的商賈們服務的,這些人的生意有大有小,卻都有個共同點,就是不像尋常商賈那樣有太多的流動性,他們往往守在自己的鋪子裡維持生計,就因爲他們具有固定性,所以他們才往往成爲官府和三教九流的勒索目標,偏偏這些人就像蒼蠅一樣,你根本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就算告到官府去,這官府裡本身就是他們的人,或者與他們同流合污,因此大多數這樣的商戶只能選擇忍氣吞聲,不斷滿足他們的胃口。
只是現在,平安牌子的出現卻是告訴他們,他們不必再忍氣吞聲了,只要掛上了牌子,就沒有人敢來他們的店鋪裡生事,誰動他們一根手指頭,錦衣衛就敢要他們的命。
那些買了牌子的,頓時感到了幾分慶幸,幸虧自己買了牌子,可是那些沒買的,相當多的人心思開始活絡起來,這牌子是不是該買,他們還得思量思量。
不過有人似乎已經不太願意給他們時間了,收到了消息的那些三教九流,頓時都瘋了一樣,他們自然不敢對那些掛牌子的商戶動手,可是那些沒掛牌子的商戶立即成了他們的目標,大家都不是傻子,錦衣衛他們惹不起,人家動動手指頭,殺了他全家也不過是動動嘴的事,況且親自主持此事的還是柳乘風,是那凶神惡煞的殺神,所以這些人心裡便已經有了緊迫感,在他們看來,往後掛牌子的商戶只會越來越多,自己能勒索的商戶也會越來越少,現在趁着這個時候,自然是能撈多少銀子就撈多少銀子,難道你還敢跟錦衣衛對抗不成,不說別的,就說他們的那些所謂後臺,聽到柳乘風三個字也都嚇得面如土色,哪裡敢爲他們出頭。
因此,現在趁着買平安牌子的商戶還少,他們自然得儘快撈足銀子,再過一些時間,就算他們想撈銀子也撈不到了。
這些人開始變得變本加厲起來,原先索要幾十兩銀子,至多也不過是百兩,可是現在卻是敲骨剝皮,一個個獅子大開口,不肯給的,立即就翻臉,要嘛砸鋪子,要嘛就傷人性命。整個京師裡頭,到處都是這種走街串戶的人,一時間弄的人人自危,擺在商戶們面前的也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無論如何也得先把平安牌子辦下來,另一條路就是讓這些人狠命敲詐,於是……
北鎮撫司人滿爲患,到處都是到着現銀來辦牌子的商戶,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只是人太多,牌子哪裡有這麼容易辦下來,有些人索性買人家的位置,一些靠前的位置,只要能提早幾個時辰辦到牌子,甚至有人出三四十兩銀子也不足惜。
平安牌子現在就是他們的命根子,沒有平安牌子根本就別想在京師裡經營,整整一天下來,牌子已經辦下了一千三百多塊,可就是這樣,還有相當多的人沒有辦下來,有的人索性就連夜呆在這裡,生怕明日再來又被人搶了位置,好在現在天氣漸漸暖和,夜裡也不甚冷,這北鎮撫司外頭,仍然排着長龍。
文吏司這邊,眼見如此,只得夜裡繼續頒發牌子,在指揮使值房這邊,柳乘風還沒有回家,那張司吏正在整理了一本賬本,到了值房這邊,向柳乘風道:“大人,今日辦牌子的人實在太多,只白天一天就總共辦了一等牌子兩百多塊,二等的有三百七十之多,三等的七百二十一塊,這個月的平安錢已有五萬多兩銀子了。”
五萬多兩銀子……這還只是開始,以柳乘風的預計,整個京師一個月的牌子錢至少能有三十餘萬,一年下來就淨收了三百萬,可別小看三百萬,要知道,這還只是京師一地,天下和這京師一般富庶的城市就有七八個,單這些大城市,就能淨手兩千餘萬兩,若是將來把這平安牌子全面鋪開,一年下來,歲入就可達一億紋銀,一億是什麼概念?柳乘風真的是不敢想象了,隨着將來商貿越來越發達,錦衣衛創收就越高,除了九成上繳入宮中,錦衣衛這邊還能扣下近千萬兩銀子用過維持的費用,而一旦要把這個攤子鋪開,錦衣衛在整個天下各府各縣都需大量的文吏和緝事,所需的人數至少超過十萬……
想到這個……柳乘風就忍不住心情澎湃,錦衣衛到了他手裡,將會以驚人的速度膨脹下去,這個天子親軍的機構,將會超過任何一個衙門,其權利之大,也將前無古人。
柳乘風翻開了賬本,隨即點點頭,道:“夜裡還在繼續辦公?”
王司吏苦笑道:“是,外頭的人還多着呢,能辦一個是一個,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爲了一個牌子,如此捨得出銀子,還這般趨之若鶩的,便是夜宿街頭他們似乎也願意的很。”
柳乘風不由莞爾一笑,道:“這算什麼,在柳某人的家鄉,還有人買蘋果夜宿街頭的呢,你去忙吧,我在這裡閒坐一下,得寫出一份奏書來,明日入宮稟告。對了,叫人給我添幾盞燈來,讓人隨時在外頭維護好次序,不要出了什麼事。”
王司吏應了一聲,道:“學生知道了,大人先忙着,學生也去做事了。”
王司吏轉身出了值房,突然腳步頓了一下,一頭霧水的喃喃念道:“買蘋果?還夜宿街頭?”他搖搖頭,一副很是不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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