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章 慚愧
等岳丈楚南才一走，朱翊宸就再也不出來了，無論來的是王公大臣還是皇族內眷，誰也不見。
郡王府大辦喪事，郡王爺卻躲在屋裡不肯見人，據說，是傷心的過度了，都知道，郡王爺和郡王妃的感情極好，成了親很少紅過臉，就算是這一次郡王妃任性，郡王爺都忍了，低聲下氣的求了回來……
雖然都是私下裡議論，但是有正妃在那裡煽風點火，又有各種傳言，因此，竟然把郡王妃去世的這麼快這麼急等等的一些疑點都掩蓋住了……
側妃也病了，也是誰也不見。
整個郡王府，整個朔州，幾乎都沉浸在一種悲哀的氣氛中。
高興的，也有那麼幾個。
郡王府的靈堂設在了前院，從大門到靈堂間，四門洞開，誰都可以進來拜祭，就算是朔州的老百姓也可以進來。
上百個下人，都在大門處接待。
第二天來了一對母女，進門就跪在靈堂前哭了起來，哭的極悲傷。領路的下人看到這母女倆一直哭，便上前勸解。
“客人收聲吧，後面還有要拜祭的人，主家多謝了。”
那母親便轉過頭來道：“請問一下，能不能漸漸郡王爺？”
下人面色一凝，上下的打量了一下這母女，問道：“你們是何人？”
“我們是給郡王爺、郡王妃做衣裳的……不過不是一般的裁縫，這位小哥，您往裡回稟一聲。就說是顧家的小姐求見王爺……王爺必定準的！”顧夫人說着。
顧玉自始至終，都是低着頭，咬着嘴脣一句話不說。
王府的下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一聽這當孃的這樣說話。便已經知道了這母女倆的來意，心裡冷哼着，又把那顧玉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心裡看不起這樣趁人之危的，但是確實也不敢怠慢，若是別的人，就趕出去了，可誰知道郡王爺是怎麼想的？若是這姑娘今後真的能進府，那自己不是得罪了……
下人便點頭道：“等着。”他出來找管事的，往上推。
管事的聽了。是轟出去呀還是引進後院啊，也不敢做主，只能在往上報，一層層的，到了管事婆子那邊。就往裡報。
青果和白果走了之後，後院貼身服侍的丫鬟換了個原來外院的，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瞭解，更不知道郡王爺是怎麼個意思，如今報到她的面前，卻又還是不敢做主。
想了又想，只能乾脆回稟了郡王爺，聽憑郡王爺的意思。
朱翊宸正在屋裡收拾。他要帶的東西並不多。他是從小在富貴窩長大的，眼裡沒東西，什麼也不覺着很需要應該帶上，這收拾東西又不能找丫鬟，只有自己動手，因此。便撿一些楚恪綺的東西，嫁妝、首詩、衣物，還有她平常喜歡的小玩意兒帶上了。
正在收拾，聽丫鬟稟報顧玉求見，朱翊宸心裡就升起一股怒氣，想要沒好氣的把她轟出去，卻又覺着這樣太簡單了。
這會兒覺着身邊沒人伺候不方便了，若是靜兒等人還在，叫她們去打發顧玉，她們必定知道怎麼說，怎麼做！
朱翊宸並不想把顧玉怎麼樣了，就算是看在楚恪綺一直看中顧繡這門手藝的面子上，他也不會那麼做，但是，楚恪綺在前面一個勁的維護顧玉這一家子，顧玉卻在身後不斷地，偷偷的捅她的刀子，朱翊宸要叫顧玉知道知道，什麼叫廉恥，什麼叫報恩。
他對丫鬟道：“把顧玉叫進來，就就叫她在院中。”
丫鬟急忙的答應了，出去叫顧玉。
顧玉忐忑不安的在外面等着，上一次，小王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是……她還是不死心，她這些日子，都已經有點癡迷了。因此她娘叫她趁着來弔唁的機會，求見一下王爺的時候，她沒有反對，半推半就的，跟着就來了。
何況，顧夫人又何嘗死心了呢？
現在郡王妃沒了，郡王爺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這個時候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輕言細語的勸慰着，那麼，也許……
顧夫人打的好主意！
顧玉跟着丫鬟往裡走，越走越有點心虛，想起之前那一次郡王爺對自己說的話，不由的就有些難堪。
上一次，郡王爺一定都沒有客氣……
不過……也許……
現在郡王爺的心情正是難受的時候，也許……需要人安慰……
顧玉卻又抱着一絲僥倖，如果這最後的機會，能讓郡王爺對她多看一眼，甚至改變想法，那麼……就算是難堪又怎麼樣？比這更難堪的，顧玉也能忍了！
走到了院子裡，丫鬟就回過頭來：“你在這裡等着。”
顧玉急忙的點點頭，看着她進屋了。一會兒，門簾挑開了，顧玉滿含希望的等着丫鬟出來說可以進去了。
然後看到了出來的人，猛地吃了一驚，急忙的低下頭去，怯怯的蹲身：“參見王爺……”想了想，趕緊就直接的跪在了院中。
出來的是朱翊宸，看着院中跪着的顧玉，冷淡的問道：“求見我做什麼？”
顧玉臉就漲紅了，深深的低着頭，囁嚅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朱翊宸盯着她半天也不說話也不問什麼，地下跪的顧玉就覺着一把冷若冰霜的眸子好像在割着她臉，她的所有尊嚴……
看到顧玉跪在地上，身子已經止不住的微微發抖，朱翊宸才慢慢的道：“像你們家這樣的平頭百姓，我爲什麼會接二連三的管你們的事？你從來沒想過？”
顧玉沒想到郡王爺會突然這樣說，有些驚疑，顫巍巍擡眼看了他一眼，馬上又低下了頭去。
朱翊宸接着道：“是郡王妃愛惜你們顧繡的這門手藝，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維護過你們，也說過不止一次，你們這樣的平頭百姓，身上有門令人眼紅的手藝，就會被人隨意拿捏，叫我時時留意，是不是有官府的人欺負你們了。”
顧玉身子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猛地擡起了頭，驚訝的望着朱翊宸。
朱翊宸淡淡的繼續說着：“有手藝，被欺負，這確實可憐。但是用這個做理由忘恩負義，就真的可恨了。王妃之前也幫過你們，你們也知道的，怎麼就能幹出在背後捅她刀子的事？”
顧玉眼淚一串串的落下來，現在已經不是覺着難堪了，而是一種羞愧……
“依着我，你今天找來了，是沒把我的話放在眼裡，那就是找死！”
顧玉渾身一震，霎時間，整張臉蒼白的毫無血色！
朱翊宸話鋒一頓，才道：“不過想起郡王妃，那麼愛惜你們的手藝……我就放了你，還有你們家姓楊的那個女人。”
顧玉的眼淚一直往下掉着。
“回去了告訴你爹你娘，不管多麼難，手藝不要丟了……有些事能靠別人，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朱翊宸說完了，對丫鬟揚了揚下巴：“帶她出去。”
丫鬟急忙的答應了，過來請顧玉起來，只是顧玉又羞又愧，渾身發軟，哪裡還起得來！丫鬟伸手扶着她，才把她扶起來，攙扶着走了出去。
往前院走的這一段路，顧玉覺着漫長的好像是走在黃泉路上一樣！真有種心灰如死的感覺，郡王爺說話的語氣並不重，聲調一直很冷淡，但是聽在顧玉的耳中，卻好像是一道道的驚雷！
原來……郡王妃竟然和郡王說過那樣的話……
顧玉鼻子酸酸的，痛徹心扉。
她們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郡王爺、郡王妃在她的心目中，就是天神一樣仰望的人，高的想攀上一如做夢。
但是，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她們，竟然已經得到了郡王妃的關注，得到了她們顧家上上下下都夢想要得到了保護！
可是他們做了什麼……反過來，不停的設計偶遇，設計楚楚可憐，利用自己的可憐想方設法的要鑽進郡王爺的房裡……
……
她想不下去了，眼淚不停的往地上掉着，她也看不清楚路，只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聽見顧夫人那熟悉的驚聲低問：“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是不是……我去找他們？”
顧玉死死的拉着她的袖子：“走，回家去……”
“到底怎麼了？傻女兒，要是真的……這纔是好機會……”
顧玉突然的擡起頭對着顧夫人厲聲喊了一聲：“回家去！”
顧夫人嚇呆了，周圍很多人看過來，下人馬上走過來：“您二位是怎麼的？要不請出去？這院裡人來人往的，不合適在這裡吵。”
顧玉已經甩着手往院門打不走去，顧夫人愣神間，她已經走出了院門了，顧夫人只能跟了上去。
……
後來，顧玉終身未嫁，一直在孃家研習着繡藝，只一兩年的功夫，繡藝已經是顧家最出衆的人了，而顧繡的手法，在她這一代，變換創新出了更多精美細緻的繡法，也運用在更多的方面，一直在顧家的女眷中流傳了下去，顧繡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廣爲人知，成爲了有名的繡藝。
楊麗梅嫁給了接替張大人上任的朔州知府爲妾，生了個兒子，過繼到了無子的正室夫人名下，自此以後，再未生育。
這些是後話。
……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