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嶽鍾皺眉沉思了一陣,還是決定秉公審理,孰是孰非,先審過再說。
他是不想招惹海商豪門,但並不代表他懼怕海商豪門,他代表的可是當朝皇上,如果海商豪門把他惹毛了,他直接一個奏摺遞上去就能直達天聽。
到那時,皇上要真查起來,這些海商豪門肯定會有大麻煩。
當然,他讓人家有了大麻煩,人家自然也會找他的麻煩,大家都撈不到什麼便宜,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不想跟這些海商豪門翻臉。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問案吧。
他直接拿起驚堂木,用力往公案上一拍,隨即威嚴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這堂下不是官員就是考生,按律來說沒有定罪或者革去功名之前是可以不跪的,不過這自報身份的流程卻省卻不了,倒不是說他有意羞辱這些人,想給他們來個下馬威,主要這裡面有些人他還不認識。
宋應奎和趙炎他自然認識,至於徐階,從官服上也能看出來,但那什麼吳堂、楊聰什麼的,他不認識啊,說不得,只能讓他們自己報一報了。
他這一問,下面人立馬按官階高低和位置先後老老實實報了通身份,包括趙炎和宋應奎都不例外。
這陳文傑竟然也在,李嶽鍾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問道:“吳堂,你狀告考生楊聰府試作弊,可有證據?”
吳堂“老老實實”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話,學生只是看到楊聰在府試的時候不正常,才懷疑他作弊,並沒有任何證據,不過,學生後面倒是聽聞陳文傑陳公子有證據。”
你沒有證據就亂告狀,吃飽了撐的啊?
現在這情況看來,這吳堂顯然不是吃飽了撐的,很有可能是陳文傑指使的。
這幫傢伙,到底搞什麼名堂?
李嶽鍾緊接着又問道:“陳文傑,考生吳堂說你有證據證明考生楊聰府試作弊,是否屬實,如屬實,證據何在?”
陳文傑不慌不忙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話,學生曾親眼看到考生楊聰的二叔楊雲送了一箱銀子給督考官趙炎趙大人。”
李嶽鍾聞言,眉頭不由一皺,這要是個普通人這麼說,他肯定不信,但是,龍溪陳氏的陳文傑這麼說就不一樣了,因爲人家手下人多啊,而且楊聰的狀子裡也說了,陳文傑跟其有私仇,那麼,陳文傑派人盯着楊家人就不奇怪了。
這事,是真的嗎?
趙炎要真收了楊家的銀子,那宋應奎說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了。
他想了想,乾脆直接問道:“趙炎,陳文傑說你收了楊家一箱銀子,可有此事?”
趙炎裝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略帶憤慨道:“回大人的話,下官沒見過那個什麼楊雲,更沒收楊家的銀子。”
這表情就證明趙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人給他牀底下塞了箱銀子,陳文傑見狀,不由再次露出陰陰的笑容。
李嶽鍾卻是再次皺起了眉頭,他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趙炎肯定不會認啊!
怎麼辦呢?
難道就因爲陳文傑一句話就下令去楊家拿楊雲來審問又或者搜查趙炎的住處?
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他想了想,再次問道:“陳文傑,你真的看到楊雲送了一箱銀子給趙炎?公然誣衊朝廷命官可是要治罪的!”
陳文傑當然沒看到,不過銀子是他命人直接塞人家牀底下的,這會兒他只想快點收拾了楊聰,甚至去拿楊雲來審問他都嫌慢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話,學生的確看到了,不信大人可以命人去搜。”
真的假的?
李嶽鐘不由追問道:“你看到的是個什麼樣的箱子?”
陳文傑毫不猶豫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話,學生看到的是個一尺見方的黑漆木箱子。”
一尺見方,那起碼能裝四五百兩銀子,這麼多銀子帶着到處走是不大可能,要趙炎真收了這麼多銀子,應該還在住所中,真搜嗎?
李嶽鐘有些爲難的看着趙炎道:“趙炎,你真沒收楊家的銀子?”
趙炎裝出被冤枉的表情,憤然道:“大人,下官真沒收楊家的銀子,您要不信,儘管命人去搜!”
這兩人的表情,都不像是假的啊。
李嶽鍾也無法判斷到底誰在說謊,那就沒辦法了,只有搜了。
他當即大喝道:“來人。”
這一聲他是對着外面喊的,要搜查趙炎的住處肯定不能用泉州府的衙役,因爲宋應奎都說了,府衙通判徐階和考生楊聰關係密切,如果讓泉州府的衙役去搜,很可能搜到了也會被他們藏起來,這種錯誤他當然不會犯,所以,他喊的是自己帶來的親信衙役。
很快,一個精幹的衙役便從外面疾步走進來,單膝跪地,拱手朗聲道:“小的在。”
李嶽鍾果斷下令道:“速速帶兩個人去仔細搜查趙炎的住處,看有沒有一個一尺見方的黑漆木箱子。”
那衙役聞言,拱手道了聲遵命,隨即便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李嶽鍾又想了想,乾脆拿起吳堂和楊聰的狀子仔細看起來,他這意思就是暫時不打算審了,等搜查結果出來再說。
這搜查結果的確很重要,如果真從趙炎住處搜出一箱銀子,那基本就可以確定是趙炎受賄了,如果沒搜出銀子來,那很有可能是陳文傑說謊。
他這會兒也明白了,這幫傢伙都精着呢,審估計是審不出什麼結果了,唯有看證據。
所以,他乾脆不吭氣了,就等搜查結果。
這公堂之上暫時是安靜下來了,大家都沒吭氣,不過每個人的表情都很豐富。
陳文傑臉上那陰陰的笑意是越發濃郁了,要不是在公堂之上,估計他都能笑出聲來。
他前面的宋應奎是想笑又不敢笑,裝個淡然的表情都裝的異常艱難。
他後面的吳堂則是一臉茫然,這貨是真不知道陳文傑栽贓的事情,不過,從陳文傑的口氣他能聽出來,這銀子十有八九是能搜出來的,所以,他眼中還帶着那麼一絲期待之色。
反觀他們對面,情形好像就沒這麼樂觀了。
趙炎是滿臉憤慨,好像被人冤枉了一般。
徐階是滿臉淡然,但是,那淡然好像又是裝出來的一般。
至於楊聰,他這會兒沒笑,不過也沒哭,他臉上露出的是一種迷之淡定,當然,這只是表面,其實,這會兒他心裡也差點笑出豬叫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