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獻可招了,招供出來的情況簡直觸目驚心,就連一旁站着的陳守愚都嚇了一大跳。
他雖說是提刑按察使,卻從來不管副使袁應樞的事,甚至整個提刑按察使司的事他都很少管,因爲他知道,他不能管,或者說不能得罪袁應樞,不然,他這個提刑按察使怕就做到頭了。
他哪裡能想的到,袁應樞竟然如此猖狂,什麼人的賄賂都敢收,什麼牛鬼蛇神都敢往上提,什麼案件都不管是非對錯,只認錢!
這傢伙,簡直把整個廣西的官場搞得烏煙瘴氣,老百姓都沒地方說理去了。
罪大惡極,罪大惡極啊!
楊獻可一招供完,他便嚇得趴地上哆嗦道:“大人,微臣有罪啊,微臣真不知道這袁應樞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什麼錢都敢收。”
楊聰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輕蔑的道:“你怕是年老昏聵,不能任仕了吧,做爲提刑按察使司的主官你竟然什麼事都不管,任由副使胡作非爲。”
陳守愚聞言,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下官年老昏聵,不能任仕了,下官這就向朝廷提出辭呈,回家養老。”
他知道,這是總督大人有意放過他,要不然,做爲提刑按察使司的主官,袁應樞所做的操蛋事他起碼要擔一半的責任。
沒辦法,袁應樞可是他的手下,他這個主官要是不同意,人家能那麼幹嗎?
朝廷可不會管你忌憚什麼人,做爲主官,你沒管好自己的衙門,那就是失職。
楊聰的確不想辦陳守愚,因爲一旦把陳守愚一起辦了,袁應樞便有辦法推卸責任了,到時候,嚴嵩肯定會幫他把大部分責任推到陳守愚身上,袁應樞甚至能以此脫罪,繼續在朝爲官都不一定。
那時候,他就白忙活一場了。
他也知道要扳倒袁應樞不容易,這傢伙畢竟是嚴嵩的女婿,動這傢伙就等於是打嚴嵩的臉啊,嚴嵩能伸出臉來給你打嗎?
很顯然,不會,嚴嵩只會想盡辦法擋住你的手,不讓你打他的臉。
這就是一場博弈,想讓嚴嵩認栽可沒那麼容易。
楊聰審完楊獻可之後,並沒有急着上奏,他甚至都沒繼續提審袁應樞,因爲他想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後再發動雷霆一擊!
接下來,他便按照楊獻可交待出來的名單,按圖索驥,讓沈煉將各州府的貪官污吏一個個抓過來,秘密審問,將他們行賄受賄,貪贓枉法的罪狀審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傢伙,廣西官場的現狀着實觸目驚心,因爲個州府主要官員大部分都是通過向袁應樞行賄而提拔上去的。
他們給袁應樞塞了那麼多銀子,上位之後自然要瘋狂的撈,把送出去的錢連本帶利都撈回來,又或者撈取更多的錢,再送給袁應樞去謀更高的職位。
他們一撈,其他官員自然是有樣學樣,不管是爲了撈錢博取更高的職位,還是爲了撈錢享受更好的生活,使勁撈就對了,反正大家都在撈,上面人也不管,不撈白不撈!
這會兒楊聰總算知道爲什麼張九德守着永安州那麼個鳥不拉屎的窮地方還能讓治下百姓基本解決溫飽問題了,皆因永安州太窮,其他人都看不上啊,要像南寧府、桂林府這些相對比較富裕的地方,大家都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鑽,鑽進去瘋狂的貪,貪的天昏地暗,貪的日月無光,貪的民不聊生!
對這些貪官污吏,楊聰那是毫不手軟,有一個抓一個,全抓起來,一個都不放過。
爲此,他甚至命俞大猷率一萬步卒精銳趕來南寧府城駐守,不爲防安南藩兵又或者海盜倭寇什麼的,就爲了防止這些貪官污吏狗急跳牆。
反正這會兒莫登庸派出的使節團還在路上,沒一兩個月是趕不到京城的,聚集在永安州的明軍精銳閒着也是閒着。
他這麼一搞,簡直在廣西官場掀起了一場大地震,不知道有多少州府的主要官員被他抓捕一空,不知道有多少豪門大戶被他給抄了,南寧府城通往各州府的官道幾乎每天都有錦衣衛和明軍精銳來回穿梭,不是押送貪腐的官員,就是運送抄出來的金銀財寶。
老百姓見狀,自然是拍手稱快,各地官員卻是嚇得惶惶不可終日,這總督大人,瘋了還是怎麼了,有這麼搞的嗎?
他這麼“胡搞瞎搞”,自然會有人向京城上奏,袁應樞這裡他是小心封鎖了消息,讓嚴嵩一直不明所以,其他地方他卻是沒辦法封鎖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消息便傳到了京城。
夏言看到廣西官員想盡辦法八百里加急傳上來的奏摺,簡直是莫名其妙。
什麼五省總督楊聰公報私仇,抓了提刑按察副使袁應樞;
什麼五省總督楊聰胡作非爲,到處抓捕與其不對路的官員;
什麼五省總督楊聰貪得無厭,不顧一切搜刮民脂民膏等等,等等。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夏言要是沒見過楊聰,絕對會認爲這傢伙就是瘋子。
問題他不但見過楊聰,還對其相當的瞭解啊。
他知道,楊聰絕對不會是奏摺上說的那種人,什麼胡作非爲、貪得無厭,開什麼玩笑,人家有必要貪嗎?
倒是這公報私仇有可能,袁應樞是嚴嵩的女婿,這事,他當然知道,不過,袁應樞在廣西到底幹了些什麼,他卻不是很清楚。
這奏摺他着實是看不懂,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廣西到底怎麼了?
他看半天也沒看明白,只能命人去招嚴嵩來問問了。
嚴嵩這會兒爲了對付楊聰,那是賣力的討好夏言,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關係好到不行了。
夏言一看嚴嵩進來,便毫不避諱道:“惟中,你知道廣西發生了什麼事嗎,楊聰好像跟你女婿袁應樞起衝突了啊。”
說罷,他便將廣西傳過來的幾份奏摺一股腦遞給了嚴嵩。
他還以爲,這是袁應樞在發動廣西地方官員彈劾楊聰了。
嚴嵩不動聲色的結果奏摺,仔細一看,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麻煩了,袁應樞這小子怕是被楊聰抓住把柄了!
他很清楚,這些奏摺肯定不是袁應樞讓人上的,因爲他事先根本就沒有收到袁應樞的信。
袁應樞又不是什麼愣頭青,就算其被楊聰給抓住了,沒得到他的同意之前,也不可能發動其他官員來彈劾楊聰。
這麼大的事,袁應樞怎麼可能瞞着他單幹,要知道楊聰這傢伙他都整不動,袁應樞小小一個提刑按察副使怎麼有膽子敢私自動手。
袁應樞沒給他寫信,其他官員卻在使勁彈劾楊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