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看過了用正楷書寫邀月樓三個大字的牌匾的李文軒拉住趙甜兒的右手,直接跨進了門檻內。前世見過一些世面和場合的他絲毫沒有緊張感,真心不覺得這裡有多麼的豪華和高檔。在自己看來,這裡頂破天也就是現代三星級酒店的水準。
一個滿臉笑容,長相干淨,年紀十七,八歲的店小二,身穿明朝標準的夥計服飾,右肩頭搭着一塊抹布,主動的迎接上來道:“兩位客官,裡面請。看樣子,你們應該是第一次來。這打算是坐樓上,還是坐樓下?”
本着是把趙甜兒帶來吃好好喝的李文軒,不想無關人等打擾道:“給我們一個雅間。”
“着實不湊齊。”兩眼早就打量過二人穿戴的店小二,有話照實道:“本店的雅間早早地就被預定一空。即便兩位提前一月說,也很難有空餘的雅間。小的看兩位是不想被人打擾,那麼去樓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就二樓,並且給我們一個靠窗的位置。”搭眼看着樓下沒有坐幾桌客人的李文軒,着實沒有想到這裡的生意會如此的好,饒有興趣的隨口一問道:“來你們這裡吃飯和住店的人都是一些什麼人?”
店小二是一面引領兩人朝樓上走,一面驕傲道:“來本店的人除了城中的錢知府,劉知縣,林員外等以外,外來人也不外乎佔了兩字中至少一個字,要麼有錢,或者有權,要麼兩者兼有。即便是過往的客商,他們的口袋裡面的銀子那也是鼓鼓的。再者,就是一些要去龍虎山上參拜,進香的高門大姓,權貴豪門。”
早就觀察到這裡帶有古樸典雅味道的李文軒聽完他的講解,便知這裡果然是一處官紳及其家眷逍遙快活的腐敗地。上到二樓,自己和趙甜兒在一處靠近窗臺的位置,相對而坐。
右手拿下肩頭上抹布的店小二很是專業的抹完了桌面。他感覺自己眼前的兩人不像達官顯貴,或者大商賈家走出來的公子或者小姐,於是沒有脫口而出鮑參翅肚的菜式,而是有針對性的推銷道:“本店的糖醋鯉魚,紅燒排骨,什錦鴨子湯,荷葉蓮藕雞都是很不錯的。”
李文軒一聽他的介紹就知道是這裡的部分招牌菜道:“照你所說的那四樣都全給我擺上。”
高聲喊過了一聲“好咧”的店小二,繼續道:“客官要是想喝酒,本店可有十年的竹葉青。”
不貪杯的李文軒是相當好奇的想知道明朝的酒是一個啥滋味道:“好,來一小壇。”
又應過了一聲“好”的店小二是笑容依舊,在轉身離開前道:“兩位稍坐。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只管叫小的。”
他剛一下樓,而顯得有一點兒坐不住的趙甜兒掰着小手指頭在計算這一頓飯到底要花去多少銀錢?她心想,這裡吃上一頓飯便可以在家吃一個月了。自己覺得點得那一些菜,她就能做。即便不能做,教她一下也就會了。何苦花掉這麼多冤枉錢?
帶有一點兒香風而來的秋月,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自己面不想和李文軒過於的生分和見外,於是沒有施禮,只是微笑着轉告道:“我家小姐聽說你在這裡,所以差遣奴婢來請公子和小姐去雅間。”
趙甜兒的雙眼死死盯着她,直接拒絕道:“我們已經點好菜了。不用勞煩你家小姐破費。”這時的秋月朝向趙甜兒是施了一個萬福,然後轉身面向李文軒等待答案,畢竟自家小姐真正想要邀請的人是他。
“既然小姐有請,那麼我們就過去坐一下。”李文軒看出了趙甜兒的小心思,重複了一下道:“我們只是坐一坐而已。”不好再說什麼的趙甜兒點過了頭,跟着他一道去了。
步入到雅間的李文軒,第一眼就見到身披白色斗篷的林若曦站在窗臺前,而第一次見到林若曦的趙甜兒完全沒有吃醋的感覺。林若曦擁有的美貌,散發出來的氣質,連同樣身爲女兒身的她都折服了。
李文軒對於眼前的林若曦,不管是前看還是後看,左看還是右看,都覺得對方是那麼的美。還不至於流出哈喇子的他在欣賞美女的同時,不忘記守心凝神一下。自己猜想她請自己的目的準不會是慰問他上一次被馬車颳倒的情況,畢竟那事兒已經算是打上了一個句號。
絲毫沒有客套和寒暄意思的林若曦,面色平和道:“李公子自是應該讀過《尚書》。”恍然大悟的李文軒一下子就明白她是要和自己談這個。這時,自己心裡面還尋思着,封建社會不都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林若曦這是要搞哪樣?
面對眼前這一位既是美女又不乏是才女的李文軒,一想到那一些書又不是自己讀過的,不得不謙虛道:“精通於《尚書》談不上,而只是略通大義。”
“公子實在過謙。”仍然站在原地的林若曦,沒有挪動一步道。
保持神色平靜的李文軒是心下想來,自己還真想在她面前得瑟一下,畢竟可以讓其知道他也是一位才子。不過,一想到那非真實的他而用弄虛作假來討美人兒歡心又不乏對自己噁心。拿定主意的李文軒自是決定在不失面子的情況下,還是多以本色應對纔好。
接下來的時間裡面,早有了心理準備的李文軒和林若曦之間展開了一場關於《尚書》的簡短探討。站在旁邊的趙甜兒和秋月聽得是雲霧繚繞,不知所謂。接連打起哈欠的她們,真心覺得兩人所聊的話題極爲無趣。對答如流的李文軒,沒有因此而開心,反倒是越聊越覺得沒有意思。不過,林若曦的興致卻很高,認定他還是有真才實學。
又不能就此打住的李文軒,只得左右爲難的繼續和林若曦是要聊下去,畢竟不能讓眼前這一位大美人兒認爲自己是不折不扣的草包。她要是從此就不來見自己,那麼就是一大損失了。自己和林若曦這般面對面的說話,聽着她黃鶯一般的聲音,看着她完美的容顏,不乏是一種享受。
本就沒有打算和他一直聊《尚書》的林若曦,話鋒一轉道:“當今天下局勢,公子如何看待?”
心中已經喊起“臥槽”的李文軒,搞不懂她到底要搞什麼?難道聊完文學,還要繼續談國內政治和經濟形勢?他決定委婉拒絕道:“我只是區區地一介秀才,恐怕沒有資格妄自談論天下之事。”
沒有見到他高談闊論的林若曦,不是那種身在閨閣不知事,而是早就耳聞過許多天下之事。看過不少書,又有獨特見解的她,自然就成了這世間的奇女子。自己思想有異於常人,使得眼光就有了獨到之處。
林若曦的右手放在了窗臺上問道:“今後,公子可有什麼打算。”
心懷當道士的李文軒又不好在她面前說這話,於是自然而然想起那一句流傳了千百年依然特別提氣的話來應付道:“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聽完這話的林若曦是面色依舊。表面不動聲色的她,卻在暗地裡觀察。自己實則心高氣傲,兩隻眼睛也極少正視過人。就在此時此刻,她是第一次好好地審視了李文軒一番。
林若曦覺得眼前這一個男子有一些特別。至於有多麼特別,她一時也說不上來,畢竟從未有人敢於同自己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類的話。雖說只是簡簡單單地八個字,但是字裡行間中包含的意義非凡。
這其中喊出了幾千年來百姓心中的真實願望,對人性的開放和追求人的自由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貴賤。一個人的成績是做出來,而不是天生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改變不平等的命運。
而在林若曦的記憶中,自己攀談過的世家公子,還有那一些飽讀詩書的才子們,無一不認爲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的兒子會打洞。富貴本就是天註定,所以他們也並不認同司馬遷在《史記》中的這一句話。而這是一個血統論還佔據着絕對主導地位的時代,使得她的內心感覺既排斥又新鮮。
“依照公子的意思,世間萬物都不是上天既定的安排和延續,那麼有的人爲什麼生來就富貴無比,而有的人爲什麼卻一生貧賤?有人天生具有的,而是有人畢生追求不可得的。”林若曦期待他的答覆道。
具有現代平等思想的李文軒認定封建社會這種刻意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統治模式,只不過是既得利者有意的“鑄造起束縛”來控制廣大民衆的思想,向下暗示着什麼人就是什麼命,好讓他們不修今生修來世,放棄向上反抗的意識,以此來保證他們享有千秋萬代的特權。
“你又沒有貧賤過,怎麼就保證他們都想着要富貴呢?”李文軒突然生出一種才女真討厭的想法,開始胡亂回答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