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一聲悶哼,生魂已經被陳夢生招出,肉身僵硬的凝固在椅子上了。溫夫人的魂魄,吃驚的看着屋裡的四個人……
陳夢生作揖道:“溫夫人不必慌張,是因蘇昭青小姐失蹤之事太過匪夷所思,所以纔會出此下策。”
溫夫人生魂泣不成聲道:“原來是你們都不相信我,罷,罷,罷。枉費我還以爲你們是貴人能救回青兒,洗我不白之冤呢!”
“清者自清,夫人若是冤枉的,我定會爲夫人還你個公道,若確是你所做的惡事待我一問便知真僞!”
上官嫣然將溫夫人說的話又轉述給項嘯天夫妻倆,項嘯天呵呵笑道:“好啊,那溫夫人還敢自來相投,看我兄弟不把她的劣跡一一揭示!”
陳夢生不理會項嘯天的話,繼續問溫夫人道:“蘇小姐房中的銅鏡應該是夫人藏起來的吧?早上是你偷聽到杜鵑姑娘說起了銅鏡裡有女鬼,夫人才去的繡樓吧?”
溫夫人的生魂驚訝的看着陳夢生,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我趁着林淑嫂在打掃院子的時候,把那銅鏡從青兒房中取出藏在院裡柳樹下的。”
“夫人爲何如此做?難道是爲了瞞天過海?”陳夢生不依不饒的問道。
溫夫人疾呼道:“先生且聽我說,青兒雖非是我親生,可我待青兒遠比對我的那兩個兒子還要親近。素娥從小就受父母教誨以婦德爲重,青兒生母在青兒尚在襁褓中就撒手西去了。青兒繡房之中的起居應用之物皆是我去着人去購買的,只要是青兒喜歡的我和老爺都會去買的。”
陳夢生知道溫夫人所說的話絕非虛言,口氣不由的柔和了許多道:“溫夫人,那銅鏡從江州何處得了?你不願把那銅鏡示人到底是何用心?”
“先生有所不知,素娥縱然是對青兒有着千般寵愛萬般憐惜,可是我終究不是青兒她的親生母親。這麼些年來府裡府外有的人總是會在背後戳戳指指的,我家老爺明着是不說,可是我知道他也和那些人一樣都以爲我對青兒是虛情假意……”溫夫人說到這裡魂魄嚶嚶而泣,流露出來的是一股無奈的神色。
用手擦抹着眼淚繼續說道:“正月初四乃是家父六十大壽,素娥從十七歲嫁入蘇家後就很少回去了。爲祝父壽素娥與老爺早早的就到了江州,住在我孃家。不知道先生可知否,在江州有着一處叫胭脂坊的地方。如若是家中有尚未出閣的姑娘,都要去那裡買上一盒紅線栓在胭脂上,系在相思樹上就會有紅鸞星動,青兒都年紀不小了我就想她日後能找個好人家。於是我就和老爺說了此事,我家老爺要我帶着青兒去胭脂坊去買胭脂,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江州府地處浙皖之中,素有十里煙花之稱。是靠着長江依水而居的好地方,江州府里民風豁達開明。姑娘家到了十五六歲就可以到府中的胭脂坊繫繩祈福待嫁了,溫夫人帶着羞澀臉紅的蘇昭青在胭脂坊買了盒胭脂。隨着如織的人羣來到了一株相思樹前。那相思樹原是兩棵有着數百年相互盤繞連結的大樹,相思樹在江州府也叫夫妻樹。
樹下通常都是母親帶着女兒或是大嫂帶着小姑子在繫着胭脂紅繩,那相思樹被密密麻麻的系滿了紅繩。遠遠的看去煞是漂亮,溫夫人選了處朝陽的枝丫繫上胭脂盒。笑着拉起了蘇昭青的手就要回去了,蘇昭青是難得出來,被滿街上琳琅滿目的絹帕女紅雜貨所吸引。溫夫人也不去催促她,乾脆是和她一起逛起胭脂坊兩旁的店鋪……
“溫姨,溫姨你快過來看這面銅鏡啊,好精緻啊!”蘇昭青在一家雜貨鋪子中,歡快的叫着兩手提滿胭脂水粉的溫素娥。
溫素娥笑道:“早知道你這丫頭要買這麼多的東西就該把杜鵑一起也叫來,你看我都沒手拿了。”
“呵呵,我就要溫姨陪我出來嘛。杜鵑來了又早該叫我回去了。”蘇昭青撒嬌的道。
“好了啦,什麼銅鏡啊?你要是喜歡就買了吧。反正你這丫頭屋裡的銅鏡也該換了,老闆這銅鏡多少銀子?”溫夫人走到店中,向個三十來歲的掌櫃前問道。
掌櫃正忙着做買賣,聽到溫夫人的詢問忙應聲道:“呵呵,夫人小姐好,這面銅鏡是隔壁的牧世光牧家公子在此寄賣的,售銀五兩。”
溫夫人杏目一斂叱道:“一面銅鏡要買五兩銀子?在安慶府都能買上十面銅鏡了,青兒我們走吧。”蘇昭青聽溫夫人這話倒也無話好說了,跟着溫夫人正準備踏出雜貨鋪子。
掌櫃叫道:“夫人小姐留步,人家牧家公子寄賣的銅鏡我也不能擅自做主,不如我這就派人夥計把那牧家公子找來。你們自己商量豈非是更好,說實話牧家公子本是家道被貶中落的官家之後。銅鏡都放這裡數月了,便宜點賣於夫人也能換些柴米油鹽不是?夫人你就當做善事,接濟接濟牧家公子吧。”
溫夫人被掌櫃如此一說心就軟了,放下了手裡的胭脂水粉和蘇昭青在雜貨鋪子裡等了一會。夥計領着一個衣衫破舊的年輕後生來,蘇昭青一看那後生不由的怔住了。那後生長的是自有關爺之勇.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氣.九尺身軀足以頂天立地.令各位女子望塵莫及.待字閨秀拂面難望,好一個相貌堂堂的漢子。
溫夫人看見蘇昭青的樣子,抿嘴輕輕拍了拍她。說道:“你是牧家公子吧,我家小姐看中了你的銅鏡。不知道公子可否便宜些賣於我們?”
牧世光抱拳不卑不亢的道:“夫人見笑了,小生自幼家父皆因抗金之事被貶爲民後就鬱鬱而終了。家中唯有老母需要人贍養,這面銅鏡是我在長江之中摸魚時偶然得到的。我託王掌櫃買這面銅鏡之所以要五兩銀子是因爲此鏡不同尋常,夫人你請看在這銅鏡背後有着兩個美人雕像若隱若現栩栩如生。”牧世光說着話拿過銅鏡交給了溫夫人。
溫夫人翻來覆去的看看了銅鏡,嘖嘖稱奇的讚道:“青兒,你瞧瞧,還真是有着兩個美人兒啊。”蘇昭青瞄了牧世光一眼忙低下頭看起了銅鏡……
“好了,好了,五兩銀子就五兩銀子吧,我們家青兒喜歡就成了。”溫夫人給了牧世光五兩銀子,拿起了地上的東西就挽着蘇昭青出了鋪子。蘇昭青###着銅鏡,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溫夫人笑罵道:“別看了丫頭,那個傻小子是不會跟來的。”
“爲什麼啊?”蘇昭青脫口問道。
“唉,丫頭,你沒看見他公子雖然是衣衫破舊,卻難掩其眉宇之間的傲氣。當年因反對高宗皇帝向金人屈膝稱臣被貶的官員多如牛毛,我猜想他家也定然也在其中。你是老爺最寵愛的命根子,又怎麼會應允和他交往呢?老爺爲你拒絕了那麼多媒人的提親不就是要給你找戶好人家嘛,牧家公子連自己和他孃的生計都難以餬口。你爹肯把你往火坑裡推嗎?”溫素娥一下子就把蘇昭青的憧憬打了個稀巴爛,蘇昭青默不作聲的跟着溫素娥上了一座古橋。
溫素娥指着古橋道:“青兒,這座是江州府聞名於世的望月橋,橋上有着二十四個橋孔等到月朗之時,橋底水中有倒映出層層疊疊的月影,此橋和揚州府的二十四橋明月夜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呵呵,青兒你看啊,橋上還有個老翁在垂釣呢。”在橋頂上果然有着白髮童顏的老翁在臨江垂釣,蘇昭青擡眼看去“撲哧”輕笑了一聲。
“溫姨,這也叫是在垂釣啊?書上有道是說姜太公釣魚是用沒有魚餌的直鉤釣魚,可這位老人家更厲害連魚鉤魚線都不用啊?”蘇昭青的輕呼聲驚動了垂釣的白髮老者。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道:“姜太公釣的是王與侯,老夫釣的是江中之龍。豈又是你等凡夫俗子可明白的,小姑娘你大難將要臨頭了還有閒心來管我老夫釣魚。哈哈哈……”
溫素娥忙上前欠身萬福道:“不知道我青兒有什麼大難啊?老伯還請明示,溫素娥感激不盡。”
白髮老者看了看蘇昭青手中的銅鏡問道:“姑娘,你是要多一事呢?還是要少一事呢?多一事你就拿着你手裡的勞什子回去吧,少一事就把那害人的東西棄入江中。”
蘇昭青賭氣道:“我花錢買的銅鏡幹嘛要棄入江中啊?老人家你是釣不到魚拿我來開心嗎?”
“哈哈哈,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世間無事,庸人自擾。善惡魂魄,共生於鏡。相思也罷,生死失之。”白髮老者說完話,收了魚竿就要走。
溫素娥攔住了他道:“老伯,此話是何意思啊?”
白髮老者捋須笑道:“那是老夫送給那位姑娘的四字真言,這丫頭註定要受場大難,不過自有貴人相助倒也是能有驚無險。我念夫人你心地良善才直言相告,等姑娘明白了四字真言她就會知曉了。老夫告辭了,夫人後會有期。”溫素娥一頭霧水的正要開口再問,白髮老者突然就不見了。
回到了溫夫人孃家,溫夫人和蘇昭青都沒把這件事告訴蘇中凡。蘇家在江州呆了三天,蘇昭青每日都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在雜貨鋪子裡遇見的牧家公子。對着銅鏡是長嘆短噓,女兒家的心思又道與誰說?三天之中,蘇昭青變的完全不似往常了,整天都會不時的出神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