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孫胖子還是不停地問楊軍,剛纔他在地下發生什麼事情了。但是楊軍的體力透支得實在太厲害,要不是有一口氣吊着,他恐怕早就暈死過去了。
我們這幾個人就這麼一直向前走着,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一直走到了鴉之前形容的祭壇時,開路的郝正義和鴉突然停住了腳步,鴉將六棱法鈷緊緊地握在手裡,他的眼神來回地看着,還時不時地和郝正義用手勢交流一下。孫胖子在他們身後想用手電照一下鴉目光所及的位置,卻被郝會長一把將他的手電按下,郝正義壓低了聲音對孫胖子說道:“別動,別驚着它們。”
“驚着什麼……”孫胖子沒管郝正義那一套,他將手電光四處亂照,最後照到祭壇正中間天棚的時候,孫胖子的手開始哆嗦了:“你早說這是它們家我就不過來了……”就見天棚頂上密密麻麻不下六七十隻孽的半成品。這些半成品幾乎都是之前見到的蝙蝠本體,它們一動不動地倒吊在天棚頂上,要不是鴉發覺到,我們這些人恐怕走到它們的下方都發現不了。不過看這些半孽只是靜悄悄地待在棚頂,似乎對我們這幾個人沒什麼興趣。
看清了天棚頂上的情形之後,孫胖子將手電光壓了下來,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等了一陣,不見棚頂的半孽有什麼動靜,孫胖子的膽子纔算稍微大了一點,不過他再次說話的時候,聲音壓低了很多:“郝主任他大哥,你們家鴉不是比畫說,剛纔他進來的時候,也沒有遇到這麼多的怪物……等一下,鴉剛纔是怎麼看到的?不是我說,你偷着給鴉吃什麼了?爲什麼他能看到?”
“你以爲只有天眼一種洞察陰陽的媒介嗎?”郝正義對鴉做了一個手勢之後說道,“鴉除了天眼之外,還有另外一種辨陰陽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的侷限性太強,不是想看就能看見的。”郝會長剛說完,孫胖子就跟着說道:“什麼侷限性?不是我說,郝主任他大哥,你要說話就一次說完,別老是留釦子。”不過這次無論孫胖子怎麼誘導,郝正義都緊閉牙關不再說話。
感覺到我們停下了腳步,楊軍在我背上勉強擡頭望了一眼,他喘了口粗氣,說道:“沒事,它們……現在沒有害處……繼續走……不要停。”楊軍咬牙說完這番話之後,在我的背上示意,讓我們快點往前走。
楊軍的狀態雖然萎靡,但是他的話還是有分量的,加上棚頂的半孽老老實實地待在上面,就像在冬眠一樣,我們這幾個人才小心翼翼地繼續前行。眼看着我們就要走到出口的時候,猛地聽見棚頂一陣尖厲的叫聲,緊接着又是無數個拍打翅膀的聲音。
我們擡頭向上看去的時候,就見棚頂上幾十只半孽的蝙蝠已經飛了下來。這些蝙蝠身形巨大,它們全部張開翅膀之後,幾乎將整個棚頂都遮了起來。一開始我們嚇了一跳,但是馬上發現這些大蝙蝠不是對着我們來的,只見它們遮天蔽日地向着我們進來的方向飛過去。
一個漆黑的人影已經站在祭壇的入口,在這麼安靜的環境下,我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個人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孫胖子將手電光照在這人的身上,正是剛纔被楊軍拖進地下的張然天。
這些大蝙蝠的目標竟然就是張然天,它們尖叫着衝向他。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張然天就被這些半孽的蝙蝠一層一層地壓了下去。
這時已經連張然天的影子都看不見了,看着小一百隻巨大的蝙蝠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邊尖叫着,一邊拼命地踩着自己的同胞向裡面擠。我們都被這幅場景驚得呆住了,還是孫胖子喃喃地說道:“它們這是……相煎何太急?”
楊軍在我背上看了一會兒之後,哼了一聲,說道:“別停,繼續走。”之前見過張然天劍插心臟,上半身刺滿弩箭,也沒見把他怎麼樣。雖然不知道這些大蝙蝠會將他如何,但是保險起見,我們還是繼續向前走去。
再往前走時,孫胖子的樣子有些異樣。他捂着肚子,臉上的表情奇奇怪怪的,好像有話要和楊軍說,但是看到楊軍萎靡的樣子,他又閉上嘴,繼續跟在我身邊,一路向前走下去。
郝正義和鴉兩人打頭陣出了祭壇,還沒等我揹着楊軍出去,就眼見這兩人一轉身,一臉驚恐地又退回來,郝正義一把將我拉到了門口角落的位置,孫胖子和雨果也被鴉拽了過來。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狀況,我剛想開口詢問,就被郝會長捂住了我的嘴巴。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郝正義突然伸手在我的後腰上將那把短劍拔了出來。我揹着楊軍沒有防備,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郝正義已經拔劍在手。你這是要明搶啊!我氣得火星直冒,剛想張嘴去咬郝正義的手脖子,就見祭壇的門口衝進來一串黑影。
黑色的狗,黑色的狐狸,黑色的牛……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隻孽的半成品了,就見一個一個的黑影衝到祭壇裡面,直奔張然天被蝙蝠埋起來的位置。那邊的場面已經亂成了一團,後進來的半孽擠不進去的,就直接爬到了蝙蝠堆的上方,從上面尋找突破口。
眼看着對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祭壇的外面還時不時有半孽衝進來。所有的孽都好像看不到我們一樣,直奔張然天而去。我看得一陣心驚肉跳,就連郝正義也驚得將捂住我嘴巴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
就在這時,孫胖子突然一聲驚叫:“這是怎麼個情況?”孫胖子的肚子突然古怪地扭曲起來,好像他的肚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似的。孫胖子拼命地捂住了肚子,但是一隻黑色的貓頭還是從他的大衣係扣的縫隙當中鑽了出來。黑貓全身的毛都已經炸開,看着就像個貓臉刺蝟。
好在孫胖子的反應快,黑貓的一半身子鑽出大衣的時候,被孫胖子一把抓住。這時的黑貓已經沒了對孫胖子的情分,它扭過身子一爪子向着孫胖子的手背抓過去。孫胖子的手背瞬間出現了四道血槽。沒想到孫胖子竟然這樣都沒鬆手,他咬着牙死死地抓住黑貓的背部,任憑黑貓怎麼掙扎,抓撓撕咬都不放手。
眼看着黑貓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大,嘴裡還隱隱有“孽——”的聲音出現,孫胖子已經滿頭大汗,這時,楊軍在我背上突然向孫胖子伸出手,說道:“把它給我。”
有了救命的稻草,孫胖子想都沒想馬上就將黑貓遞給了楊軍。黑貓到了楊軍的手中之後,他從我的背上下來,站在地上盯着還在不停掙扎的黑貓。開始黑貓還是一個勁兒地折騰,楊軍將黑貓提到了自己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黑貓竟然在躲楊軍的眼神,黑貓的眼神變得飄忽不定,不敢直視楊軍。
慢慢地,黑貓掙扎的幅度變小,最後老老實實任憑楊軍抓在手裡。孫胖子看得眼都直了:“大楊,這是怎麼個情況?”黑貓老實之後,楊軍臉上的疲態再現,他將黑貓抱在懷裡,緩了口氣之後,說道:“這是……董棋超最後……的一張底牌。”至於底牌究竟是什麼,楊軍已經沒有氣力再說明白。
這時,祭壇入口已經看不見再有半孽衝進來。楊軍喘了口氣,說道:“這裡有……它們擋着,我們出去。”說着,也不用我再揹他,楊軍抱着黑貓向祭壇入口走過去。郝正義和鴉跟在後面,不過他走了不到兩步,就被我和孫胖子一左一右攔住。我看着他說道:“郝會長,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郝正義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像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孫胖子接着我的話說道:“不是我說,郝主任他大哥,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別往自己的兜裡揣。現在我們還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爲了一把小匕首,再鬧生分了不好。”孫胖子說話的時候,雨果也湊過來,他雖然沒說話,但是看着郝正義的眼神中還是帶着幾分不屑的味道。
“你說的是這把短劍啊,早說不就完了嗎?剛纔借來救急的,忘了還了。”說着,郝正義將短劍反轉劍柄遞了過來,雖然他是將短劍還了,但是看他的眼神還是帶着一種不捨得的意味。
我將短劍重新插回到劍鞘中,和孫胖子、雨果跟在楊軍的身後向前走時,突然想到,郝正義宗教事務委員會會長這麼大的身份,怎會放下身段來矇騙我這個民調局小小調查員手中的短劍。這就讓我更不明白了,雨果手中的那把短劍是從哪兒來的?
出了祭壇之後,我們緊跟在楊軍的身後,刻意地和郝正義他倆拉開了距離。走了這一路,就看見牆面上到處都是一個大窟窿接着一個大窟窿。藉着孫胖子的手電光看過去,這些窟窿的斷口都是新茬子。孫胖子看了直皺眉頭,對着楊軍說道:“大楊,這些窟窿不是剛纔那些怪物撞出來的吧?”
楊軍剛纔也注意到了這些牆上的大窟窿,聽見孫胖子問他,他邊走邊說道:“不是撞出來的,是剛纔……機關法陣運行的結果。”看着楊軍說話順溜了很多,孫胖子再次問道:“就是爲了把那些怪物放出來對付張然天?不是我說,那個董什麼超的到底想幹什麼?他不是做夢都想做一隻完整版的孽出來嗎?怎麼又脫褲子放屁,搞了這麼一套事情出來?”
孫胖子說完之後,楊軍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向孫胖子說道:“董棋超後悔了。” www⊕ttκд n⊕C ○
楊軍簡單地說了幾句,不過加上我的分析差不多也能將事情交代清楚。大概的意思就是董棋超晚年即將要創造出完整版孽的時候,他突然頓悟,終於明白了孽不屬於這個世界,董棋超這大半輩子是白忙乎了。但是以他當時已行將就木的狀態,不足以將製造孽的工具銷燬,而且關於孽的一切資料之前就被董棋超封存起來。
無奈之下,董棋超在他最後的日子裡,改變了控制半孽的法陣,讓所有的半孽都無法離開陰穴的範圍之內。而且還給這套控制半孽的法陣下了一個禁制,作爲對付多少年後可能會出現完整版孽的底牌。
之後他的一絲魂魄分離出來,作爲陣膽注入到整個陰穴的機關法陣當中。當初他來到這座陰穴之後,就做了一個護法的魂髦,等到董棋超之後魂魄離體之時,會自動進入魂髦的身體當中。所以之前楊軍他們在墓室見到的屍骨正是董棋超本人的,只是他的魂魄已經在魂髦當中。纔有了之後墓室裡面那一場混戰。
楊軍說話的時候,我們一直向前走,前方的道路越走越窄。等到他說完的時候,我們腳下的道路幾乎只能容下一人前行,孫胖子就費事了,他需要側着身才能走過去。
這條路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見整個地面連同兩側的牆壁,還有棚頂都橫着裂開了一道細長的縫隙。縫隙將這條路一分兩半。楊軍走到這裡的時候,盯着這道縫隙愣住了。孫胖子將手電光照着縫隙,仔細看上去這道縫隙的裂口細長光滑,就像是專門的切割機切開的一樣。
楊軍停住了腳步,後面的郝正義和鴉跟了過來。他倆很費了些氣力才從孫胖子的身邊擠了過來。鴉看見這道縫隙之後,連連向郝正義做着手勢。郝會長的眼睛頓時眯縫了起來,他腳踩着縫隙的邊緣對着楊軍說道:“剛纔你和鴉走過去的時候,還沒有這道縫隙,這算是把陣法破了吧?”楊軍回頭看了郝正義一眼,他沒有說話,不過看樣子楊軍也對這道縫隙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歸琢磨不透,路還是要走的。本來楊軍是想讓我和孫胖子加上雨果三把短劍將這條路斷開,現在省了這套功夫。楊軍直接帶着我們跨過縫隙,一直向前走下去,只走了兩三分鐘之後,終於看見了出口。
從這裡出去就是楊軍郝正義他們三人剛纔進來的墓室。這裡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口銅棺材,棺材蓋已經開了一大半,露出來裡面一副骸骨。
我們在墓室裡面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孫胖子轉到了銅棺旁。他用一支弩箭扒拉着骸骨,說道:“不是我說,大楊,裡面這個躺着的哥們就是董棋超?”楊軍點點頭說道:“這隻能算是董棋超的皮囊,他是什麼都算到了,可惜最後還是對孽的進化版準備不足。”
楊軍和郝正義、鴉之前已經查看過墓室,再看也沒什麼意義。楊軍推開墓室的門時,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石板擋住了出路。楊軍見到石板倒是不怎麼意外,他伸手彈了彈石板,傳出來一陣沉悶的聲響。
楊軍的眉頭挑了挑,回頭對着我和孫胖子說道:“你們倆過來,鑿個洞出來。雨果……主任,你也幫把手。”我和孫胖子還好說,在民調局裡我們倆屬於食物鏈的底層,乾的就是這樣的活兒。但是雨果主任有些拉不下臉,這次他下來好不容易做回主,不想就這麼打回原形。雨果站在原地沒動,看着楊軍說道:“楊,怎麼說我也是個主任……”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郝正義向前跨了一步,對雨果說道:“雨果主任,也不需要你親自動手,把你的短劍借給我用一下,粗重的事情就交給我和鴉來做。”雨果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郝正義,說道:“郝,別拿我們外國人都當傻子。”說着,他也拔出了短劍,站在我和孫胖子的身邊,對着石板一陣猛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