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胡萬里並不反對,歷來借錢的是大爺,就怕借不到,聽趙文華的意思,竟是無須發愁借不到錢,新科進士的身份就如此好使?有人主動願意借錢?
見胡萬里一臉的不解,趙文華微微一笑,道:“年兄對京師情形不甚瞭解,京師不乏放貸者,不獨錢莊,縉紳富戶也樂於放貸,新科進士乃最爲理想之放貸對象,年兄只需放出風聲,便有人主動上門放貸。”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新科進士等於就是官身了,授官是肯定的,這就跟給公務員放貸一樣,穩妥!當下他便問道:“息錢多少?”
“兩百兩以下,八扣三分,以上則是九扣三分,皆是每年遞加三分。”趙文華隨口說道。
什麼八扣三分?胡萬里聽的一頭霧水,便道:“不怕年兄見笑,小弟還真沒借過銀子。”
趙文華微微一笑,道:“所謂八扣三分,便是指借一百兩銀子,落到手中只有八十兩,月息三兩銀子,若是到了明年,月息則爲六兩。”
真不愧是高利貸,真他孃的黑!胡萬里不由暗罵了一聲,八十兩銀子一年要還五十六兩,這一算,他倒覺的這息並不高,不過只六分的息,跟融資差不多,一年之內倒是沒問題,九扣三分的就更低了。
當下他便道:“一客不煩二主,就託年兄幫小弟放個風聲,暫借三百兩。”
聽他開口就借三百兩,趙文華不由暗笑,這小子莫不是想買揚州瘦馬吧,微微一笑,他便站起身道:“些許小事,年兄儘管放心。”說着又一揖道:“不叨攪年兄了,在下先行告辭。”
客氣的將趙文華送出大門,胡萬里轉回身來,也沒心思再去練字讀書,就揹着手在院子裡散步,這一進的四合院院子並不大,但也不小,院子四角種着幾顆海棠、石榴,迎門還有個半人高的大金魚缸,裡面養着些小金魚,在這裡面住着,比起後世的公寓房不知強了多少倍。
想到明天就能買丫鬟和僕從,他不由暗歎了一聲,明朝男人這日子可真是沒說的,他前世不過一宅男,穿來明朝二十多天了,實則還是不改宅男本色,每日裡除了在戶部觀政實習,回來就趕緊的苦練書法,苦讀四書五經,日子過的雖然比以前更苦,但熬過這幾個月的實習期,外放地方,基本就能混個縣令,那日子可就舒坦了,留在京師,他倒是真沒想過,在外面混幾年再回來更好。
王小寶這時抱着一個匣子從正房匆匆走了出來,見胡萬里獨自在院子裡散步,他不由微微怔了一下,才快步趕了過來,問道:“少爺,這銀子。”
“暫時用不上了。”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道:“先放在客廳桌子上。”
“是,少爺。”王小寶嘴裡說着,卻是未動,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少爺,眼下天氣熱了,這院子裡是否要搭個天棚?小的見附近幾個院子都開始在搭天棚了。”
“搭吧。”胡萬里不以爲意的道,在京師少說也還要呆三個月以上,再則搭個天棚也要不了幾個銀子,既然能夠借銀子,他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這點子小錢,天棚、魚缸、石榴樹,這是四合院不可或缺的三樣東西。
“是,少爺。”王小寶興奮的應道,這下總算是有點事情做了,說完,他便抱着匣子往客廳去了。
看了一眼小寶的背影,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這小子實則很不錯,不貪,有眼力勁,做事也機靈,得給他安排個好差事,最好能夠分開一段時間,心裡想着,他又揹着手,挺胸凸肚,微仰着頭慢慢的踱着方步。
他這是練習走官步,走官步要四平八穩,不緊不慢,從容不迫,說大點是事關朝廷的威儀,說小點事關官員儀態,他在院子散步,基本就是練習官步。
這段時間,每日裡到戶部觀政,胡萬里基本就是個悶葫蘆,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揣摩着一衆官員和衆同年的一言一行,特別是稱呼、禮儀、敬語等等,回來就自個練習,跟一衆同年打交道最爲省事,不拘年紀大小,一律稱呼年兄,於同年而言,年兄是尊稱,不論年紀大小皆可通用。
能夠輕鬆借到銀子,胡萬里不覺大感輕鬆,這讓他不用分心去琢磨賺錢的事情,放了外任,更不缺這點銀子,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雖然是身在明朝,但明朝也好不了多少,應該感激老天,不是穿在明朝初期。
正自悠閒的過着官癮,大門上的門環又被拍響了,而且響的急促,胡萬里不由微微一笑,不用說,來人是魏一恭,這是他接觸最多的一個同年,兩人同住南城,而且還同在戶部觀政。
聽的敲門聲,王小寶急忙衝了出來,胡萬里則不緊不慢的踱了過去,大門一開,就聽的魏一恭用不太好懂的福建官話道:“快叫你家少爺出來。”
後面跟着有人笑道:“咱們今兒個是來吃大戶的。”隨後就是一陣笑聲。
胡萬里一聽,便知是同在戶部觀政的同年李良,看來是戶部觀政的幾個同年,不知道來了多少,聽笑聲總有六七個,他忙上前走到門口,輕笑道:“地主家也沒餘糧,方纔被符質兄(趙文華字)洗劫一空。”
說着,他便拱手一揖,道:“諸位年兄請屋裡敘話。”
聽的這話,門口衆人不由一陣輕笑,紛紛拱手還禮,魏一恭卻是直爽的道:“正值端午,誰耐的在家中閒坐,一道上街吃酒耍子纔是正經。”
李良亦跟着笑道:“難得女兒節,滿城皆是脂粉香,走,一道賞景色去。”
找上門來了,胡萬里情知今日是逃不掉了,當下便爽快的道:“哪裡是賞景,分明是來吃大戶的,走,今兒小弟做東。”說着,便吩咐小寶道:“去取十兩銀子來。”
見胡萬里今兒如此爽快,衆人不由紛紛叫好,當下一衆人便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