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迴歸

我一股腦衝進人羣中,忍着重獲自由的喜悅四處緩慢走動,能有多淡定就裝得有多淡定。可身在人羣裡,心裡又極其躁動,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一瞬間我的幸福,真的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沒洗淨的血跡與襤褸的衣服還是引起一些小騷動,我不敢確定他們幾個還有沒有鎖定我的蹤跡,也沒敢回頭確認他們的位置,擔心回頭那瞬間有人看見我的眼睛。

走了一段路,在人羣的逼視下我還是選擇了躲避,岔進路邊的山林裡。我估摸着遊客們以爲我是火把節上表演什麼節目的,但那種眼神還是讓人受不了。

山林裡綠樹參天,地上全是散落下的松針,我離了車路上的喧囂,樹葉又掃了陽炎的炙熱,在林裡跌跌撞撞的走着,直至走不動之際,靠在一棵大樹上休息。

腳上和手上受傷的地方都在發癢發辣,汗液又把之前凝了的血痂混成液體,衣服上的血污繼續增加,我眯眼看着前方,心裡想着終於逃脫了,逃脫了這些是是非非。可現在我只有一張銀行卡,看這遊客們的樣子,想來也是從遠處趕來的,人生地不熟,又一身血污,去往哪裡又成了一個極爲頭疼的問題。

無論他們來沒來過,很多地方都解釋不通,但我已不需要那些結果。

我閉上眼,索性不去管,大不了就荒野求生一次,這時我忽然覺得身旁有動靜,我眼睛還未睜開,後腦一疼,眼睛裡又黑了。

等我醒來時我發現我正在一間空蕩蕩的房間裡,四周都是牆,僅有一道窗,窗裡透進的陽光剛好照在我們之間,房間並不壓抑,感覺很舒適,我躺在一張搖椅上,頭有些沉重,我撐着扶手坐起,見面前坐有一個人,穿着一身月色大褂,古風古氣的,一副書生樣式。

那人看我醒來,然後發出聲音,是個男的。

“看情況你已經知道探靈的事了,來吧,試試。”

說完他拿了一個頭骨給我,頭骨要比我之前看到過的小上一號,他手上戴着黑手套。我接過頭骨,內心萬馬奔騰,你孃的,又來。

“平心靜氣,什麼都不要想。”那人又發話。

我不受控的把手放在頭骨上,閉上眼大腦放空,不一會腦海裡浮現出了情景,場景有些熟悉,有一個小孩在病牀上微微抽泣,病牀上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女人已然沒有了呼吸。我猛的睜開雙眼,無意識的唸叨道:怎麼會是這個人?!!

我擡頭,看着眼前這人,問他:“這什麼意思?”

腦海中浮現的情景明顯是我以前的記憶,但之前我並不知曉這個什麼探靈玩意的存在,而且我的視角竟變成了第三視角,如若這情況真實發生,那說明我以前所記憶的,都是手上這個頭骨所經歷的,突然間我感覺精神一陣虛幻,我扔了頭骨揉起了太陽穴。

“你所記憶的,都不是你的經歷,那只是無數殘缺的片段,你想要哪種時刻的記憶,你就會得到哪種記憶。說明——有人對你的腦袋動了手腳,而且你全然無知。”

“什麼?!!”我一下站起身來,死死盯住他。

“你仔細回憶一下,你記憶中的事件有開端和結局嗎?它們基本都僅僅有一個過程。”

“放你的屁!別給老子扯犢子,是不是想訛錢?”

對面的站起來繼續說話,繼續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問道:“你真的叫甄天?”

我咬着牙向前面低吼:“老子叫什麼關你屁事?就算我不叫這個名字,老子給你說,我也無所謂!因爲名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用不着它,你要開心,叫我爹也行!”

“自欺欺人?人都是爲了自己,就算付出一切,那也只是想表達自己內心想法。你自己的事和別人的事是兩碼事,不要以自己的角度去判斷別人的處境,那會讓你無法面對世俗。這樣吧,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完他拿出一張捲起來的紙放在手裡,紙卷很小,他伸過手來,手套依舊沒脫。

我接過來,打開,看到上面有段字: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想盡快了結這件事,我不回去了。’

字下面還有落款,是一個符號,歪七扭八的。

字跡我記得很牢固,就是那天我在油燈那裡得到的那張紙條的字跡,雖說我不是書法專家,但能明顯感覺到字的書寫方式一致。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把那紙條也是隨手一扔,問他。

他擡頭看了看那扇僅有的窗,似是笑了一聲。

“我把你帶到這裡,只是想告訴你這條路你必須走,車已經有人爲你準備好了,你隨時可以回去。你記住,人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無論主動被動。”

他說完擡手往臉上晃了晃,我腦袋裡一陣生疼,感覺被硬生生從什麼地方扯了出來,眼前的東西也變得虛幻模糊,絢麗着進了黑暗。

待我重新恢復視覺時,發覺自己正坐在一輛車裡,手上拿着頭骨,陽光從擋風玻璃那照進來,籠罩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大口喘氣,腦袋裡一片混亂,看到副駕駛座上有水,胡亂拆開包裝紙箱,打開水灌了幾口,然後把剩餘的水從頭上淋下去,紙箱下還壓着一套衣物,鞋襪內褲都有。

車子就停在路邊,很安靜,方向盤上插着鑰匙,旁邊有個小型支架,支架上有個手機。我把頭骨丟進下方的叢林中,啓動車子,手機屏幕一亮,傳來導航的聲音,我跟着導航一路前行,後來導航過了一段時間失去了聲音與線路,手機沒了電,我又沒數據線。

路上行程漫長,有時候我想着這種傳遞信息方式所付出的代價,不由得驚怒交加,膽寒不已。

臨近故地,還好我對那的路有些映像,不然都對不起那段時間騎的自行車,又過了幾小時我回到了我所在的城市,無論林式陳黎,探靈瀆生,全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