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辰推開病房門卻沒有向前挪動一步,聽安逸軒的描述遠沒有親眼看到傲雪一個人失了所有元氣的木然的樣子讓他心疼。
病房裡只留了一盞小燈,昏暗中傲雪半坐在牀頭,歪着頭看向窗外,整個人彷彿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以瘦弱的肩膀對抗着所有的孤單與悲傷。五月的夜裡還是有些涼氣的,從窗口吹來的冷風拂起傲雪的髮絲,露出她慘白慘白的面孔,穿着寬大病號服的身體更顯嬌弱。
她就是以這樣嬌小的身軀承受曾經如同末日般的磨難,凌羽辰站在門口,一個以流血流汗不流淚標榜自己的驕傲男子眼角溼潤了。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凌羽辰故意在關門的時候弄出了響聲,但是牀上的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凌羽辰一直走到傲雪身邊,她也沒有動一動,直到凌羽辰開口喚出“雪兒”。
傲雪在腦海中一一重現她和凌羽辰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從一個背影到坐在對面相親,從一個陌生男人到自己可以依賴信任的男人,想着他工作時的精明幹練,逗弄自己時的死皮賴臉,進廚房時的嚴陣以待……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但是甜蜜的值得回味的畫面卻有那麼多那麼多……她喜歡每日在他懷裡入睡,聽着他的心跳她總能睡得格外安穩;喜歡他瞪着眼嚴厲的警告自己不許吃辣,其實有時候她吃辣就是想看他瞪着眼關心自己的樣子,格外安心;喜歡他的死皮賴臉和嬉皮笑臉,對着別人總是面癱臉的他只有在自己面前面部肌肉纔會靈活,這種差別對待讓她格外喜歡……好多好多是喜歡,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資格了……
胡思亂想着,傲雪好像嗅到了凌羽辰身上的味道,笑容在臉上還沒綻開就褪了下去,變成苦笑,她又出現幻覺了,凌羽辰怎麼可能會來這裡呢。
閉上眼睛,傲雪告訴自己,不要再妄想了,可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
緩緩地轉過頭,慢慢地睜開眼,等到凌羽辰的整個身形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後,傲雪的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這是第一次她以爲失去的人又回到她身邊,小時候她沒日沒夜的等不休不眠的盼,崔伯伯和琴都沒有再回來。
看到傲雪無聲的眼淚,凌羽辰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一步跨到牀邊,將傲雪擁到懷裡,“乖寶,不哭了哈,咱不哭了,哭得我心都快要碎了。”凌羽辰輕輕地一下一下的拍着傲雪的背,就像是媽媽在哄小孩子睡覺一樣,給予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傲雪撲在凌羽辰的懷裡,雙手緊緊抓住他身側的衣服,就怕轉眼間他會消失。
凌羽辰那個心疼啊,傲雪雖然安安靜靜的在他懷裡,但是胸口的衣服都已經被浸透了,傳來的潮溼感告訴他他的寶貝還在流淚。“乖寶,咱不哭了哈,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小心眼兒,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渾了,一直陪着我的寶貝。”此刻凌羽辰一個勁兒的道歉,肉麻的話不要錢,一股腦的往外倒。
“哇……”聽到凌羽辰說一直陪着她,傲雪這纔不怕嚇走他哇一聲就哭了出來。
“乖,乖,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凌羽辰將傲雪埋在他胸前的頭挖出來,他知道能夠哭出來是好事,只有發泄出來纔不會積鬱成疾,所以也不勸了,一點點兒的吻掉不斷流下的淚水。
哭了好一會兒,傲雪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可是一抽一抽的卻是一時半會兒的止不住。
“乖寶,哭累了吧,來看我給你變個魔術。”見傲雪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但也只是緩和,還是不見笑臉,凌羽辰開始耍寶。
魔術?這個時候變什麼魔術啊!不過傲雪還是很給面子的給了個好奇的表情,她也的確有好奇,凌羽辰什麼時候學了變魔術了。
“看仔細了哈。”凌羽辰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傲雪面前畫着圈圈,嘴裡還唸叨着亂七八糟的一些話。
傲雪那個無語,這是把她當小孩子騙呢,還帶咒語的。
在傲雪閃神的一瞬間,凌羽辰將手機向傲雪面前一放,吆喝一聲:“看,小花貓。”
看着手機屏幕映出的自己還有淚痕的臉和凌亂的發,傲雪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人在笑話她,握拳就揮向了對面,附帶的還有嬌嗔:“你才小花貓呢!”
一把握住傲雪揮過來的拳頭,放到心口的位置:“雪兒不哭了,好不好,再哭,這兒都要碎了。”
傲雪羞澀的往回抽手,可是凌羽辰卻攥的頗緊。幾天不見這人情話倒是會說了不少。以往雖然凌羽辰夠死皮賴臉,但是甜膩死人的情話,他還真沒有說過多少,一直想着行動更重要,可是現在他就是想把他對傲雪的在乎說出來。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傲雪低着頭小聲的問。她雖然想一直享受這樣的溫馨,但是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不能忽視,最終還是問出了令自己不安的問題。
“因爲我離不開我的雪兒。”凌羽辰將傲雪的頭擡起,讓她能看到自己的真誠。
“你……不生氣了?”傲雪還是問的小心翼翼,那天還那樣生氣那樣在意,今天怎麼突然就變了?
“不生氣了,本來就不是雪兒的錯,是我太小心眼兒了。”
傲雪是聰明人,現在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腦子也恢復了運轉,差不多猜到了事實,不過她還是問道:“你都知道了?”
凌羽辰沒有明說,只說:“我以後會一直陪着傲雪的,一直一直。”傲雪經受了那麼多,恐怕是再也經不起失去了。
“嗯,要一輩子。”主動依偎進凌羽辰的懷裡,環着他腰部的手圈的緊緊的,像是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一樣的緊緊的。
“我們要謝謝安逸軒。”傲雪的聲音從凌羽辰懷裡飄出。只是稍微一想她就知道今天安逸軒沒有盯着她吃飯,一定是他找了凌羽辰。
“好。”安逸軒一定是要謝的,雖然想到他出包間門後傳來的那句話有些窩火。在凌羽辰說了謝謝後推門離開,剛出門口就傳來一句“倘若有一天你負了小雪,就不要怪我將她帶走。”
“問完了吧?”凌羽辰問。在傲雪點頭後鬆開她,整理好背後可以倚靠的東西,讓傲雪舒服的半躺在牀上。然後打開房間裡的燈後,重新坐到牀邊。
看着凌羽辰一系列的動作,傲雪茫然。在凌羽辰重新坐回來的時候,連忙抓起他的手,她還有些不放心,只有抓着他才能安心。
“那我們來說說你是怎麼到醫院來的。”一句話讓傲雪抓着凌羽辰的手一緊。
“呃……安逸軒送我來的。”傲雪鑽空子,要是讓凌羽辰知道她這幾天的生活,傲雪不敢想象。
“嗯,那爲什麼會進醫院?病因是什麼?”凌羽辰繼續發問,並且將問題你具體化。
“是……是感冒發燒!”見躲不過,傲雪索性破罐子破摔,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問題。
其實要是傲雪早就痛痛快快的回答了,凌羽辰也就不再問了,可是她躲閃的態度讓凌羽辰猜測這生病的原因應該不會簡單,於是繼續問到:“爲什麼會感冒?”
“喝酒在地上睡了一覺,正巧趕上大姨媽,抵抗力比較低就感冒了。”傲雪從根源上追溯自己感冒的原因,但是將自己這幾天的難受都略了過去。
“痛經了是吧!”
“你怎麼知道?”傲雪沒多想張口就問了出來,明明都已經略了過去,他怎麼知道的?
聽到傲雪的問話,凌羽辰快要疼碎了的心這次直接碎成了渣渣,他本來只是猜測,想要詐一詐傲雪得到事實情況,可是這一確定,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他竟然害得他的寶貝遭受了那樣的痛苦,平時的痛經她都能冷汗直流臉色慘白,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一夜後,那痛……
“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攥着傲雪的手,凌羽辰痛恨自己,他怎麼就那麼小心眼兒,怎麼就能輕易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看着凌羽辰平時閃着精光的眼現在霧濛濛一片,傲雪也心疼,是她自己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遭罪是活該,卻害的凌羽辰那樣內疚。
“嗯,是你的錯。”傲雪拍拍凌羽辰的額頭,笑着說,“爲了懲罰你,以後都要給我煮薑汁紅糖喝。”想着凌羽辰爲了自己在廚房裡忙活的情景,傲雪就知道幸福一直在身邊。雖然老天對自己殘忍了許多,但是也偏向許多,她能遇見愛她勝過愛自己的崔伯伯和琴,現在還有伸手即可觸摸的幸福,該知足了,只希望老天不要再收回她好不容易纔得到的幸福。
“好!給你煮一輩子。”能遇見這樣美好的女人,在遭受那麼多苦難以後還不失善良的女人,他凌羽辰上輩子是積了多少的善因。
“我困了,我們睡覺好不好?”傲雪向牀的一邊挪了挪,騰出足夠凌羽辰躺下的空間。她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好好睡覺了,現在所有的煩心事都過去了,身邊還有自己的愛人,她好睏,好想在熟悉的懷抱中入睡。
傲雪住的是豪華病房,病牀足夠寬敞,凌羽辰在確定不會讓傲雪感到不適後,麻溜的就上牀躺倒了傲雪身邊。好多天沒有抱到人,他也是想念。
“乖,好好睡吧。”用手將傲雪還睜得大大的眼合上,凌羽辰緊了緊抱着傲雪的手說道。
“嗯,晚安。”
“晚安。”
一週以來好容易睡個好覺,卻被手機鈴聲給打擾了,傲雪和凌羽辰都透着不耐煩。
“再睡一會兒,我來。”將傲雪揉眼睛的手放回被子裡,凌羽辰在她耳邊輕聲說,溫柔的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傲雪嗯了一聲後重新老老實實的窩回了凌羽辰的懷裡。
“媽,怎麼了這麼早?”凌羽辰接起電話,小聲說。
“羽、羽辰?”冷媽媽聽着電話裡傳來男聲,重看了看號碼,沒有撥錯,於是試探着問。
“嗯,是我。媽,怎麼了?”丈母孃大人怎麼吞吞吐吐的,凌羽辰疑惑。
“哦哦,小雪在你身邊嗎?”香君不是說兩人吵架鬧得很嚴重嗎?怎麼女兒的手機會是羽辰接的。
“她還在睡,您要有事和我說就行。”
“哦,沒,沒什麼,就是小雪好久沒回來了,爺爺想她了。那你有時間和她回來一趟吧,我先掛了,不打擾你們了。”冷媽媽隨便說了一個理由掛斷了電話,然後連忙重播了一個,她要問問香君,是不是搞錯了,小兩口不是挺好的嗎!
凌羽辰看着掛斷的電話覺得丈母孃有點兒怪,搖搖頭重新躺了回去,現在抱着媳婦兒睡大覺纔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