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的話使她恐懼,回到家裡時,餘悸尤存。
整理好父親爲她打包的海鮮,把自己清洗好,剛剛打開電視,就看到桌上的手機屏幕閃爍,她調的是靜音。
是來自津海市的號碼,她心頭輕嘆着,懶洋洋地等了許久纔拿過手機。
電話一接通,那頭似乎舒了一口氣似的,“你在忙嗎?還是在生氣?”
靳小溪沉默了一會,才慢悠悠地道:“兩者都不是。”
“那麼說,還有第三者囉?”那頭,男人輕笑着,“我想你是在生氣吧?因爲我這麼晚纔回你電話,是不是?”
“我說不是,”靳小溪淡淡地,將電視聲音調低,“你還要再猜嗎?”
“呀,”印辰嘆道:“其實是,早晨我睡着了,助理把你的電話過濾掉 ,我剛剛纔發現的。”
“睡着?”靳小溪皺眉,“不是說你正在工作嗎?”
“嗯,是因爲……”那頭的男人似在猶豫着,“我當時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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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辰仔細地想着要撒什麼樣的謊,不料田星叫了一嗓子道:“哥,該吃藥啦,一天四次,一次都不能少。”
他懊惱地把電話聽筒拿開一些,瞪了田星一眼,咬牙低聲道:“沒事你幹嘛進我房間,藥我自己會吃。”
田星卻在小沙發上四平八穩地坐下,扯着嗓子道:“真姐吩咐我提醒你啊,她說你總是好了傷疤忘記疼,早上還疼得死去活來的,現在你就忘記了吧。”
“死去活來,那是昨晚好不好!早上只疼一點點。”印辰走過來,將田星推出了房間,“多管閒事,回你房間去,不要再來,我要說事情。”
“馬上吃藥!”田星白了哥哥一眼,撅着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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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靳小溪聽得膽顫心驚。
疼得死去活來,那得多疼?他爲什麼疼?他哪裡疼?
“喂,你在聽嗎?”聽筒裡,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剛纔田星來吵我,已經把她趕走了。”
“……田星……”靳小溪眼裡突然涌起溼氣,“你爲什麼疼?你哪裡疼?”
“噢,你聽見啦?”印辰輕聲說道:“其實沒關係啦,已經好了,現在不疼了。”
靳小溪喉頭一哽,氣息窒住,說不出話來,她按住胸口,深深地呼吸,調整失速的心跳。
“你怎麼了?你在擔心我嗎?”他輕聲地問,然後沉默地等待她。
靳小溪目光突然模糊,她迅速抹掉眼眶邊的霧氣,將電視調到最常看的那個頻道。
“我打那通電話時,你正在生病,是不是?”她想表現得平靜,但微顫的語音還是泄露了她壓抑不住的害怕,“就象從前一樣,你生病,我卻看不到你,是不是?”
“歐,你這樣會讓我以爲你在哭哦,”他卻以嘻笑的語氣說,“我沒有生病,只是舊傷有一點點疼,沒有大礙的。”
“一點點疼,會死去活來嗎?”她終是抑止不住,聲音哽咽,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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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星這個大嘴巴,”印辰聽到了靳小溪那一聲哽
咽,心頭沒由來地一抽,“她的話你不用全信的。”
但他越是否認,那頭的靳小溪卻越是不信,“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挺晚了,我掛了,好不好?”
印辰一急,叫道:“不好。好不容易你打一次電話來,我卻沒有接聽,我得賠你。”
他不知道,半掩的門外,田雨濃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她臉上的表情是驚愕的,心情是激盪的,細細聽着房裡兒子的動靜。
“我真的不是生病,是舊痛發作而已,沒什麼大礙的,”屋裡,印辰堅持說,“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你再陪我說會話吧……你再叫我印先生試試看?你是不是很想聽我叫你老婆……”
田雨濃現在不是驚愕,而是震驚了,她手扶到門上,輕輕推開了一些,看到兒子剛剛坐到桌前,動了動鼠標,計算機屏幕一亮。
“你玩不玩遊戲?……在線玩牌?……我也只是偶爾消遣……”印辰將手機換了一邊耳朵,用肩夾住,操作鍵盤,“對了,上次拍的照片,我要發給你啊,把郵箱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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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溪無奈地,再次強調:“我不要看照片,你快休息吧。”
“必須要看哦,每一張都很有趣呢,”印辰仍在軟磨硬泡,“郵箱號,快些。”
靳小溪重重一嘆,“你很頑皮哦,好吧,郵箱就是我手機號碼,126的免費郵箱。”
“哦,好,馬上就OK,”伴着一陣鍵盤的嗒嗒聲,他說:“好了,已經發送了,你馬上打開哦。”
靳小溪責備道:“呀,你管我什麼時候看哦,印先生,你該睡了。”
“靳女士,必須現在看,”印辰聲音含笑,“你拍照技術真是爛透了,你有在看嗎?我指點你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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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濃臉色蒼白地望着兒子的背影。她很確信,與他通話的人並不是齊真真。
看來,媒體的猜測並不是空穴來風。
印辰此時興致正高,計算機屏幕上閃出了一些照片,有他本人的,還有另一個田雨濃並不認識的女孩,因爲距離稍遠,看不真切,但絕對不是齊真真。
“這一張古屋廊柱下,我明明站得很帥,但你取景太差了,”印辰嘲笑道:“你看同一個景,我把你拍很好吧,只差不你願配合罷了,不過也很好啊,你不情不願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田雨濃心頭咚地一跳,手上一用力,門扇被推開,碰在牆上,聲音將印辰驚得一跳,迅速回頭。
“媽,”他站起身來,倉促地擋住了計算機屏幕,“你還沒睡啊。”
田雨濃望着兒子,他臉上的驚惶她看得很真切,“你病還沒好,這麼晚還不休息,在跟誰通電話?”
印辰忙將手機通話切斷,扔到牀上,不自然地笑笑,“我只是……在跟朋友開玩笑。”
“她是誰?”田雨濃嚴肅地盯着兒子,“跟女孩可以隨便開這樣的玩笑嗎?”
印辰手悄悄伸到背後,關了計算機屏幕,這才走過來,將母親牽到沙發上坐下,“媽,真的……只是玩笑。”
田雨濃不信
任地,“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你取消婚禮,也是玩笑嗎?”
印辰暗驚,知道母親聽到了很多,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沉默地十指相扣,回憶着剛剛自己說了什麼。
“不得已的原因,是因爲這個朋友嗎?”田雨濃聲音稍嚴厲了一些,“她比你的事業前途更重要嗎?”
他很想說是,但現在卻不是時機,他還沒有足夠令靳小溪不受傷害的把握。
他也知道,母親這裡,是糊弄不過去了,只好持續地沉默。
“小辰,媽媽以爲,你已經足夠成熟了,”田雨濃拉過兒子一隻手,撫着那道長長的疤痕,“這是一道印記,你不能忘卻的印記,是你成長付出的代價,你難道覺得還不夠大嗎?”
印辰心頭一動,望着自己手上的疤,“媽,正是因爲這道印記,使我失去了一段很重要的人生,我……”必須要找回那段人生!
他及時停住,沒有接着說下去,他有必須要保護的人,有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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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溪怔愣地望着電話。
他此時,正在接受母親的詢問吧。
她又看着計算機屏幕上打開的照片,古鎮的廊柱下面,她側身站着,不肯給他正面拍照。
“你不情不願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別人聽到這句話,遐想一定很多吧,何況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呢。
呆坐了不知多久,突然聽到計算機嘀的一聲提示音。
有新的郵件。
“不用擔心,媽媽只是關心地懷疑我,另外,那些傳言都是假的,我會有辦法處理掉。最近工作量很大,近期大概沒有時間去看你了。”
她看着郵件最後一句話,嘲諷地笑,輕輕念道:“我不用說想念,你也知道我在想你吧。”
真是莫名其妙啊,靳小溪心想,他一邊派人來跟她談離婚協議,一邊還要說這些想念不想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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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母親的懷疑,印辰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事情來得突然。
當母親問到,他是不是在外面另有了情人時,他驚跳了一下,還是以沉默應付。
最後,母親氣乎乎地走了。
他在發出那封給靳小溪的郵件之後,才心緒複雜地躺到牀上,卻了無睡意,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想到靳小溪時,他又不自覺地笑,他越來越確信,她絕對不是自己形容的那樣,因爲貪圖他的錢而接近了他。
“靳小溪,你給自己找了一個多麼臭的理由啊。”
窗外,雨聲已歇,看來明天就要晴了,可是他的心情,卻沒由來的灰暗,因爲與齊真真那個越來越不能履行的婚禮。
從他要長海機場看到靳小溪的第一眼開始,他就隱隱地知道,齊真真,已經過去的。
現在,在他真實地牽到靳小溪的手,擁抱過她,親吻過她之後,那種潛意識裡親切的,難以替代的愛戀,象被掩蓋已經久的火山,突然噴薄而出,勢難再擋。
“我一定會想你來!”他脣角彎起,“靳小溪,不要妄想逃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