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暘不知劉備心中對他的期許,可糜暘要是知道的話,他肯定會大大的爲自己叫屈。
若說糜暘不想擇機攻下長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在數萬魏軍將褒斜道圍的水泄不通的情況下,糜暘心中一直等待的那個時機並未到來。
而在苦苦等候時機的過程中,糜暘是十分無聊的。
原本來自後世的糜暘,是善於給自己找樂子的。
不過孫禮在經歷上一次見面後,後面任憑糜暘如何撩撥,他就是不主動出營。
孫禮如此,倒不是怪罪糜暘在上一次見面中調戲於他。
孫禮會如此,純粹是自己覺得無顏面對糜暘。
當得知糜暘率領的漢軍是一支疑軍後,無論是孫禮還是曹真,都看出糜暘當初並未被“疑兵之計”所矇騙。
糜暘一開始就看穿了孫禮的疑兵之計,而他之所以看穿計策卻不出兵,無非是因爲漢軍當時比魏軍更虛。
換句話說,便是糜暘將計就計讓魏軍沾沾自喜,從而更加不遺餘力地從隴西調集援軍,這才讓劉備有可趁之機。
這個羞恥的真相,差點把孫禮心態搞崩。
最好笑的是,曹真之前還向曹叡上書誇讚過孫禮的疑兵之計。
不知道曹叡及滿朝公卿,現在回想起曹真的那封上書,心中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逗玩魏軍,都快成爲糜暘的天賦技能了。
而正因爲知道孫禮的羞恥過往,故而當其他魏將率軍抵達褒斜道後,也堅決閉營不出。
惹不起,總躲得起。
哪怕是一向剛猛的曹彰也是如此。
求戰魏軍不應,退兵又覺可惜,當下褒斜道好像成爲糜暘口中的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得知自己要前往街亭,糜暘當然會興奮了。
糜暘在命人將董允帶下來好好休息後,他便轉身對着州泰言道:
“孤將會帶五千兵士前往街亭。
待孤走後,褒斜道的防務便交給卿了。”
聽到糜暘這麼說,州泰頗爲驚訝。
州泰驚訝的是,糜暘並不打算將一萬漢軍全數帶往街亭。
其實在無法衝出褒斜道的情況下,漢軍繼續留在斜谷口作用已然不大。
而褒道口自有吳懿率軍防備,也無須擔心魏軍會率軍來個圍魏救趙。
既然如此,糜暘爲何還要留下五千漢軍,守着斜谷口呢?
看着州泰詫異的眼神,糜暘並未過多解釋。
因爲他的這個安排,是爲了將來。
見糜暘沒有解釋的意思,州泰也識趣的對着糜暘一拜道:“臣,定不負大將軍之命。”
面對州泰的承諾,糜暘臉上露出了笑容。
雖說褒道口有吳懿率軍守備,可預防魏軍圍魏救趙,可斜道口掌握在漢軍手中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糜暘相信一旦他離開斜谷口的消息傳開,谷口外的魏軍一定會對漢軍大營發起進攻。
預料到這一點的糜暘,自然要爲斜谷口的漢軍大營找個合適的主將。
經過之前的試探,糜暘覺得州泰便是他走後鎮守漢軍大營的最佳人選。
在安排好州泰鎮守漢軍大營的事宜後,糜暘讓丁封前去傳令三軍。
明日,他就要率五千漢軍北上街亭。
就在第二日糜暘率軍前往街亭之後,一道來自洛陽的詔令送至曹彰的手中。
除去這道詔令外,還有一塊曹彰曾經掌握過,卻已經好久不見的虎符。
握着手中冰涼的虎符,腦中響起方纔使者辛評宣讀的詔書內容,曹彰的心中頗有種五內雜陳之感。
詔書的內容是曹叡親筆所寫,詔書內容並不複雜——曹叡要曹彰統帥萬餘洛陽中軍,北上街亭支援張郃。
儘管由於時局艱難,讓曹叡不得不動用洛陽中軍。
可洛陽中軍的重要性,沒有一位曹家人不懂。
故而在思慮之下,曹叡決定將萬餘洛陽中軍交到曹彰的手中。
曹彰之前有些行爲是逾距了,可再怎麼說,曹彰亦是他的嫡親叔叔,是武帝的嫡親皇子。
洛陽中軍,終究是要交在自家人手中才保險。
曹彰的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會背棄曹魏社稷。
曹彰以往的軍功,也讓曹叡相信他能運用好這萬餘洛陽中軍。
而虎符在握的曹彰之所以會有五內雜陳的感覺,實在是自曹操去世後,他的一生可謂是大起大落。
曹操在世時,由於看出曹彰有着非凡的軍事才能,曹操對曹彰可謂是委以重任。
就在曹操去世的那一年,曹彰官拜徵西將軍坐鎮長安,可指揮關中十萬精銳。
甚至曹彰還當過一段時間洛陽中軍的主將。
但在曹操去世的不久後,由於曹丕的猜忌,曹彰的官位,兵權皆被曹丕削去。
從此世間再無黃鬚大將,有的只是看似尊貴,卻處處受到監視的任城王。
這樣的生活,當然是曹彰不想要的。
可在虎符在握的這一刻,曹彰知道他的人生即將煥發新生。
原本曹彰還以爲曹叡起用他,只是想借助他在關中的威名穩定軍心,但現在看來,曹叡不是曹丕。
曹叡是真的想他拱衛曹魏社稷。而這件事,身爲曹氏藩王的曹彰,自然是義不容辭。
想到這,曹彰目光一凝,他命人取來他的戰甲。
當多年不穿的戰甲重新穿在身上後,曹彰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變化。
不僅是曹彰的相貌變得英武,就連他的氣質也不再頹唐,反而充滿了銳氣。
隨着一道軍令從曹彰的口中發出,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一個消息。
明日任城王彰,要領兵北上街亭咯。
儘管糜暘與曹彰幾乎是同時率軍前往街亭的,可長安距離街亭更近,故而曹彰比糜暘先一步到達街亭之中。
曹彰領軍到達的消息,早早就被斥候稟報給劉封。
而當劉封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反正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漢軍大營。
敵人援軍抵達,而且從情報來看,這次來的敵軍援軍,要精兵有精兵,要強將有強將。
故而這個消息,給漢軍帶來了不少壓力,
許多人都意料到,或許在不久的某一日,兩軍之間會再次爆發一場大戰。
而鄧艾幾人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心中卻齊齊一喜。
洛陽中軍已到,大將軍的到來還會遠嗎?
先不提漢軍這邊得到這個情報後的反應,就說張郃在得知這件事後,他連忙命軍士打開營門,並且親自出營將曹彰迎入營內。
別看張郃現在是左將軍,可他的官職在曹彰的王爵面前,可謂是不值得一提。
更何況曹叡能讓曹彰統帥洛陽中軍北上,那就說明曹叡的心中已然動了換將的心思。
在曹彰到達街亭的那一日開始,曹彰就已然成爲街亭新的主將。
曹彰在進入魏軍大營後,並未着急讓張郃將手中的兵權交出來。
他將張郃單獨叫入帳內,想着細細詢問那一日大戰的整個過程。
在完全知道那一戰,魏軍爲何會戰敗後,曹彰沉思良久。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關鍵點。
“投石車依然可用。”
曹彰的話讓張郃頻頻點頭。
那一日魏軍是戰敗了,可投石車的威力也是得到證實過的。
只要投石車能用在沒有溼牛皮守護的漢軍營牆上,那麼看似堅固的漢軍營壘實則堅持不了多久。
這一點是無可質疑的事實。
而這一點,張郃不是不知道。
在曹彰做出判斷後,張郃便對着曹彰拱手拜道:
“這段時日以來,郃一直在命營內工匠打造投石車。”
聽到張郃的稟報後,曹彰的臉上露出笑容。
張郃無疑是與他想到一起了。
隨後曹彰繼續說道:“當年官渡之戰時,先帝動用百輛投石車,方纔致使袁軍抱頭鼠竄。
當先賊軍兵力雖不如袁軍多,但要想一擊而破之,恐至少得需數十輛投石車。
不知俊義,能否儘快爲孤辦好這件事?”
先是詢問,繼而做出推斷,最後更是直接下達任務。
曹彰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面對曹彰安排的任務,張郃在心中大概估算後,很快就對曹彰做出迴應。
“不出半月,大王吩咐的事,郃一定完成。”
還需半月呀。
雖一開始聽起來有些不能接受,可仔細想想,那種威力巨大的投石車想來製造也頗爲繁瑣。
想到這一點後,曹彰便點頭答應了張郃。
張郃倒也識趣,在離開大帳前,自動將懷中的虎符上交到曹彰的手中。
而等張郃離去後,曹彰卻命人取來街亭周圍的地形圖,仔細察看了起來。
他打仗,向來喜歡做兩手準備。
就在魏軍大營中正加班加點製造投石車的時候,一道驚人的消息傳到了曹彰與張郃的耳中。
糜暘來了!
曹彰與張郃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呢?
並非是從斥候的口中,而是
身披精甲的曹彰負手站立在營內的瞭望臺上,朝着不遠處的漢軍大營中眺望而去。
由於樹木與建築物的遮擋,曹彰自然無法眺望到什麼機密的軍情。
可耳邊傳來的一陣又一陣高昂熱烈的聲浪,卻讓曹彰的眉頭緊鎖。
陣陣聲浪從漢軍大營中傳出,不斷激盪在街亭周圍的山谷中。
響亮且綿長,猶如山呼。
而聲浪的內容卻只有三個字——大將軍。
也就是這三個字,讓原本還胸有成竹的曹彰,心中不免泛起疑慮。
數十輛投石車對劉封來說足夠,但對糜暘來說,卻恐怕太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