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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德全到永和宮傳了康熙的旨意。
德妃跪在地上,只聽着李德全道:“皇上說了,讓娘娘好生照顧十四阿哥,四阿哥讀書素來用功,無重大之事就不必到永和宮請安了。”李德全的話音頓了頓,接着道:“皇上還問,娘娘待四阿哥如此苛刻,豈非因着當年孝懿仁皇后之事對朕心懷怨憤?”
李德全的聲音一揚,眼睛裡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
“臣妾不敢,臣妾原本卑賤之軀,能侍奉皇上已是恩典,豈敢怨憤皇上。”待李德全宣完旨意,德妃的臉色已經煞白煞白的,急忙解釋道。
“娘娘,這話和奴才可說不着,奴才多嘴一句,皇上的意思想來娘娘也明白了,這往後,娘娘就全當只有十四阿哥一個兒子,免得皇上生氣。”
德妃覺着自己一時間心驚肉跳的,知道是因着昨日罰跪胤禛的事情惹得皇上動怒了。但昨日之事,她也是情急之下才亂了分寸。
“娘娘,接旨吧,皇上那裡還等着奴才回去交差呢。”
揣測不出皇上意思,過了好會兒,德妃才磕頭道:“臣妾謹遵皇上聖諭。”她心裡雖然覺着此事不妥,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更是不能慌亂。
皇上既然下了旨意,就由不得她抗旨不尊。
德妃臉上的神色無一不落在李德全的眼中,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他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多年,瞧得真真兒的,這往後,四阿哥縱還是德妃的兒子,也不過是擔着些虛名罷了。
要怪,只能怪德妃不慈,偏心太過,讓皇上震怒四阿哥心寒了。
“娘娘若沒有什麼別的吩咐,那奴才就到乾清宮回話了。”李德全見着宮女將德妃扶起來,這才道。
“有勞公公了。”德妃點了點頭,客氣的說道。
等到李德全退出去後,德妃雙腿一軟,就跌倒在地上。
“娘娘!”身旁的嬤嬤見自家娘娘臉色慘白,眼睛裡帶着掩飾不住的慌亂,擔心道。
德妃跌坐在地上,心裡頭拼命的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皇上只是一時生氣,不會怪罪她的。
尤其,昨日之事,分明是胤禛自己心存歹心,想要害了她的小十四,皇上定是知道了,才讓她好生照看着小十四,而命四阿哥無事不得進永和宮。
雖然這樣想着,德妃心裡頭卻依舊堵着一塊兒。四阿哥再不好,也該遵守孝道時常過來給她請安,可有了皇上的這道旨意,他往後倒是輕鬆了。
想着這些,德妃就覺着有些不甘。孝懿仁皇后養大的兒子,合該日日過來給她請安,跪在她的腳下,如今這般,又算什麼?她是他的親額娘,難道還受不起他的一跪?
身旁的嬤嬤見着德妃臉色不好,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關切的道:“娘娘臉色不好,不如叫太醫過來......?”
“不必。”那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德妃打斷了,李德全前腳才走,她後腳就傳了太醫,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豈不是要安她個怨憤皇上的罪名。
皇上已是不滿了,這個時候,萬不能再生出什麼事情來了。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皇上的旨意就傳遍了整個後宮。聽着這旨意,後宮妃嬪也不免驚訝了幾分。皇上這般,是信了四阿哥推十四阿哥落水之事,還是震怒德妃太過偏心,作踐了四阿哥,這纔有了這道旨意。
等到皇上命內務府送了好些賞賜去了阿哥所,宮裡頭上上下下這纔看明白,皇上這,分明是在護着四阿哥。
也是,有德妃那般偏心的額娘,四阿哥能落到什麼好處,與其日日看着自己的親額娘對弟弟百般疼愛,而對自己卻是百般苛刻,倒不如疏遠些,也自在了。就是不知,德妃這會兒會是什麼感受。
不管宮裡頭的人如何議論,康熙的旨意一下來,一連幾個月,四阿哥當真一次都沒往永和宮請安去。
德妃心裡頭縱然不滿,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畢竟有皇上的旨意擋着,她要怪罪也怪罪不得,不然,就是怨憤皇上,大不敬的罪過。
四阿哥的事情漸漸平息,衆人也習慣了四阿哥和德妃雖爲母子卻又形同陌路的相處方式,而此時,又傳出和嬪有孕的消息。
自從新人進宮後,和嬪最爲得寵,算算日子,也該有孕了。
消息傳到祈祥宮,王密蘅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歷史上的和妃瓜爾佳氏只替康熙誕下一個女兒,尚未長成,就不幸夭折了。
若是她猜得沒錯,和嬪肚子裡的這個,便是日後的十八公主了。
所以,她並不擔心。
王密蘅坐在軟榻上,手裡拿着玉碗,一勺一勺的喂着榻上的小包子。
“額......額娘。”小十六笑了笑,拿手抓着她的頭髮不放。
王密蘅吃痛,皺了皺眉,卻伸手解下頭髮上的珠花,遞給他玩兒。
小十六自小就愛抓她身上的東西,髮簪,珠花,玉佩,王密蘅將這事情說給嬤嬤聽,嬤嬤只說,小孩子就愛這些閃亮的東西,見着好奇也是有的。
王密蘅想想也是,不過卻讓人小心看着,生怕他隨意抓個東西往嘴裡塞。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小路子慌亂的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跪下來回稟道:“娘娘,今日早朝奏報葛爾丹兵犯外蒙,皇上有意再次御駕親征。”
聽着小路子的話,王密蘅的面色大變。
葛爾丹,御駕親征?
來到這個朝代這麼久,王密蘅一直都生活在一片祥和中,如今一聽,倒真是愣住了。
康熙二十七年,她尚未進宮時,噶爾丹親率騎兵三萬自伊犁東進,越過杭愛山,進攻喀爾喀,佔領整個喀爾喀地區。喀爾喀三部首領倉皇率衆數十萬分路東奔,逃往漠南烏珠穆沁一帶,向清廷告急,請求保護。
康熙御駕親征,先後在烏蘭布通和昭莫多大破準噶爾,只因病回京,未能消除隱患。
“主子,皇上親征,實在是令人擔心。”沒等王密蘅開口,秋梅就滿是擔心的說道。
這後宮之人,聽到戰事想着的無一不是危險。皇上雖爲九五之尊,可若是出了什麼茬子,主子可就......
秋梅想着,卻沒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王密蘅坐在那裡,短暫的怔愣後,也回過神來,吩咐道:“交代下去,此乃朝堂之事,不可私下議論。”
秋梅也知道輕重,只福了福身子,就轉身走到了殿外。
王密蘅示意一眼,讓嬤嬤把小十六抱下去,又吩咐殿內伺候的人都出去。
一時間,殿內只留下王密蘅一人。
她擡頭看了眼窗外,隨手拿起碟子裡的點心,還沒放到嘴裡,就覺着有些興致缺缺。
王密蘅撇了撇嘴,也說不出,心裡頭是什麼感覺。反正,就像是堵着一塊兒石頭,悶悶的。
好像是不想被這種感覺所主導,王密蘅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開看了起來。
翻了好幾頁,卻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好吧,她承認,聽着康熙要親征之事,她心裡頭有些不安了。
這種不安,不是害怕,擔心,而是好像一個親人或是朋友離開自己,心裡頭空空的,說不上來的難受。
王密蘅合上書,放在桌上,趴在桌子上看着手腕上帶着的那串紅珊瑚手串。
哎,沒辦法,誰讓在這宮裡頭她和康熙相處最多,也最熟悉呢?雖說兩人也好些日子沒見,可說句實在話,在她的內心深處,對這個男人還是有幾分依賴的。
畢竟,自從進宮以後,他對她還算不錯,甚至說得上有些縱容。
一想着她要獨自在宮裡,她就覺着有些隱隱的害怕。當然,這並不是畏懼,只是覺着少了個熟悉的人。
王密蘅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剛擡起頭來,就見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王密蘅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皇上。”王密蘅低呼一聲。
這個時候,他怎麼過來了?
沒等王密蘅起身,康熙就順手拿了一杯茶盞遞到她面前。
“喝杯茶醒醒神吧,昨晚可是沒睡好?”
王密蘅眨了眨眼,迫使自己清醒點兒,伸手接過康熙手中的茶盞抿了幾口,這才下榻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王密蘅剛福□子,就被康熙順手扶了起來。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不是說在朕面前不必如此多禮嗎?”
聽了這話,王密蘅不着痕跡的撇了撇嘴,什麼時候說的這話,她怎麼不記得了?
看着王密蘅呆愣的站在原地,康熙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王密蘅白皙的臉頰,心想:還真是福澤深厚,中了那種毒都能好了。
這樣想着,康熙的視線又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王密蘅退後一步,沒好氣的道:“皇上不是答應過臣妾不動手動腳的。”
不知爲何,她心裡頭很不舒坦。
離開之前到她這裡,算是什麼事兒,他以爲她真的很好欺負嗎?
對於康熙好些日子沒來祈祥宮,王密蘅心裡頭還是有些小小的介意的,尤其是趕上今天心情不好的時候。
聽着她的話,康熙倒是一點兒都不生氣,目光落在她手腕處的那串紅珊瑚手串上,柔聲道:“好了,是朕不好,這些日子冷落了你。”
聽着這聲音,王密蘅不禁怔了怔,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康熙,見他臉上帶着幾分不自然,顯然也甚少說這樣的話。
沒等王密蘅開口,康熙又道:“這手串不錯,你戴着甚是好看。”說着,笑了笑,微微用力,就將她拉到了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