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心病
寧貴人的到來,佟貴妃並不怎麼意外。
這些日子,她吩咐宮裡頭的人好好“照顧”寧貴人,其中有一樣心思就是將寧貴人逼到絕路,到那時,她總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寧貴人,佟貴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示意了身旁的宮女一眼,將寧貴人扶了起來。
“好了,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皇上見了可不要惱了。”佟貴妃皺了皺眉頭,冷聲斥責道。
聽着這話,寧貴人滿是淚痕的臉上立即便有幾分難堪之色。眼下的處境,她根本連皇上的面兒都見不着,哪裡還談得上惹得皇上生氣。
她倒希望,皇上能生她的氣,畢竟,那意味着皇上的心裡還是有她的存在的。
想着這些,寧貴人眼眶一紅,淚水就忍不住要落下來。可是想着佟貴妃方纔的訓斥,又強忍着不讓她落下來。
見着她這樣,坐在軟榻上的佟貴妃只輕嘆了一口氣:“你平日裡瞧着是個聰明的,怎麼到了這會兒,卻變得這樣看不清了。”
沒等寧貴人開口,佟貴妃又繼續說道:“皇上在密妃宮裡,你去湊什麼熱鬧,這宮裡頭誰不知道,皇上見了密妃眼睛裡就誰也裝不下了。你倒好,眼巴巴的湊上去,皇上連正眼都不瞧你一眼,倒成了後宮裡的笑話。”
寧貴人拭了拭眼淚,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日她見着皇上的鑾駕離開後,便已經開始後悔了。後來,又被襄嬪好生羞辱了一番,心裡頭更是懊悔不已。
只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再懊悔又能如何?只能徒增話柄,惹來後宮妃嬪的嘲笑。
倒不如,強撐着,好歹,能留得一點兒臉面在。
可這會兒,被佟貴妃毫不留情的諷刺了一番,她哪裡還有什麼裡臉面。
“娘娘教訓的是,一切都是嬪妾的錯,不該去討皇上的嫌,沒得讓人看了笑話。”話還未說完,寧貴人就哽咽難語。
佟貴妃隨意的撥弄着手中的茶盞,目光從寧貴人的身上打量過,只道:“自己心裡清楚便好,怎可妄議皇上,莫說皇上還和你說了一兩句話,就算不說,也怨你自個兒沒本事,留不住皇上的恩寵。”
這番訓斥,一字不差的落在寧貴人的耳中,寧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撲通一聲跪在佟貴妃面前。
“娘娘恕罪,嬪妾只是一時失言。”
見着佟貴妃沉着的臉,寧貴人一時間更加害怕。都說說者無心聽者有心,這些話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她這輩子可就毀了。
寧貴人心裡忐忑不安,見佟貴妃不開口,當即落淚道:“娘娘明察,嬪妾並不敢妄議皇上,還娘娘明察。”
見着她慌亂的樣子,佟貴妃卻是笑了。
“本宮又沒說什麼,貴人怎麼害怕成這樣。只有一句本宮要提醒你,方纔那話本宮只當是句玩笑話,可若叫旁人聽了去,沒事也會生出事端來。”
寧貴人跪在地上,聽着這些話,自然也明白過來佟貴妃這一番動作是恩威並施。
先震懾她一番,然後再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真真是好心思。
寧貴人心裡雖然有些惱怒,可面上卻只能恭順道:“都是嬪妾的錯,嬪妾定當謹記娘娘的教誨。”
佟貴妃瞧了一眼臉色蒼白,跪在地上的寧貴人,心裡頭冷笑了一聲。
一個上不得檯面的貴人,失了恩寵也就只能這樣了。
想當初,這寧貴人可沒少恃寵而驕。
她早就料到,她會有這麼一天的。
“起來吧,你身子既然不好,就別動不動就跪了。要是真傷了身子,本宮心裡也難安。”佟貴妃微微頷首,語氣卻是緩和了幾分。
“是。”寧貴人應了一聲,這才站起身來。許是身子太弱,又或是跪了太久,起身的時候她的身子不由得晃動了一下,幸好身旁的宮女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纔沒是摔倒在地上。
佟貴妃將這一幕盡收眼中,只微微嘆了一口氣,朝桂嬤嬤看了一眼道:“你去傳太醫過來,給寧貴人好好瞧瞧。”
不等桂嬤嬤應下,佟貴妃就回過頭來對寧貴人說道:“這宮裡頭的人,最會見風使舵,貴人的病託着沒好,怕也是太醫們不盡心的緣故,倒不如本宮去傳太醫,給你好好瞧瞧。”
聽着她的話,寧貴人連忙跪下謝恩。
“嬪妾謝貴妃娘娘恩典。”
佟貴妃讓人扶起她來,又賜了座,上了茶。
從進殿到現在,寧貴人這會兒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娘娘,嬪妾如今這個樣子,還求娘娘可憐嬪妾,救嬪妾一回。”寧貴人恭敬地說道。
都說梨花帶雨最是惹人憐惜,可那也得面對的是個男人才行。寧貴人再怎麼愚笨,這會兒也不會在佟貴妃面前一味地哭訴。
她想投靠佟貴妃,最要緊的便是恭順了。
佟貴妃拿起茶盞來輕輕抿了一口,這才嘆了一口氣:“本宮不是不救你,只是如今,能救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你自己了。”
“進了這後宮,就該明白,他救不如自救,能救你的,唯有你自己而已。”
聽着佟貴妃的話,寧貴人卻是一愣,好半天才道:“娘娘教訓的是,只是嬪妾不知......”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佟貴妃打斷了。
“本宮聽說,是密妃在皇上跟前說了些不好聽的話,皇上才嫌棄了你?”佟貴妃若有所思的說道。
佟貴妃的話音剛落,寧貴人就已經變了臉色。
“可不是,嬪妾也不知哪裡得罪了密妃娘娘,讓她這般記恨嬪妾。嬪妾想着,也就是前些日子伺候了皇上幾日,倒被她給記恨上了。”寧貴人的話音微微頓了頓,又道:“只是嬪妾想不明白,這後宮的妃嬪本就多,她總不能日日獨佔着皇上。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讓皇上時時刻刻都離不開她。”
說到最後,寧貴人忍不住低聲憤憤道:“嬪妾只聽說漢女最是狐媚,如今卻是見到了。嬪妾也不怕娘娘怪罪,這密妃娘娘可真是古怪的很。一入宮就得了皇上的寵愛,這都幾年了,皇上還惦記着她,放眼後宮,就只有她一人獨寵了。”
佟貴妃伸手捻了塊兒梅子含在嘴裡,慢慢吃了,這才道:“這話倒也在理,只是如今,你也該想想法子復寵了,不然,再這麼失寵下去,可真就要老死宮中了。”
對於後宮的妃嬪來說,沒有什麼能比失寵更讓人害怕了。
一旦失了恩寵,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地位,沒有尊榮,沒有子嗣,沒有尊敬。
有的,只是一日一日肆無忌憚的踐踏。
這些,寧貴人就算之前不懂,這些日子也早就明白了。
沒了寵愛,就只能是任人踐踏,連宮裡頭最低賤的奴才都敢作踐你。
所以,佟貴妃一說,她的眼睛裡就閃過一抹害怕。
“求娘娘指點一二。”
佟貴妃見她如此神色,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漫不經心地喝了幾口茶,才淡淡道:“要是密妃不在了,也就無需害怕了。”
聽着這話,寧貴人立時駭然。
身子抖了抖,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意思......”
佟貴妃抿了一口茶,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像是隨口說道:“本宮聽說,這世上有一種藥,碰了就會毀了人的容貌,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佟貴妃的眉宇間露出幾分寒意,寧貴人見此,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過了片刻,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嬪妾......”
沒等寧貴人說完,佟貴妃就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藥瓶,瓶身晶瑩剔透,透出絲絲的冷意。
佟貴妃坐在軟榻上,不動聲色地看着手中的小藥瓶。
寧貴人是個聰明人,到了這會兒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她只遲疑了一下,就伸手接過了佟貴妃手中的那個小藥瓶。
這世上,原本就有好些事情容不得你多想,她知道,這個時候她稍微遲疑,就會失去最後的一根稻草,只能任人踐踏。
這個時候,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寧貴人將那小藥瓶收到自己的袖子裡,就見桂嬤嬤領着一個太醫從殿外走了進來。
“微臣給娘娘請安。”那太醫揹着個藥箱,見着佟貴妃立即下跪請安。
“起來吧。”佟貴妃叫起後,才道:“本宮叫太醫過來,是想讓太醫給寧貴人診診脈。”
說話的功夫,就有宮女拿了塊兒帕子蓋在了寧貴人的手腕上。
那太醫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這纔過來給寧貴人診脈。
寧貴人坐在那裡,心裡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當然知道,佟貴妃這番陣仗,是專門做給她看的。
她是在看,這些日子她是真病了還是裝病的。
她做的如此直接,就是想徹底震懾住她。
寧貴人坐在那裡,良久,才聽太醫道:“貴人乃是鬱結於心,心氣不定,倘若不能消除心病,對貴人的身子是大有害處的。”
寧貴人聽着,連忙道:“有勞太醫了。”
太醫說的沒錯,她這病是心病,心病不除,就永無痊癒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