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巨大的朝陽噴薄而出,萬丈金光迅速點燃了整個世界。
陽光下,偌大的王宮熠熠生輝。
一百年前,強悍的龍族揮軍而來,生性淡泊的風族人被屠戮至盡。一夜間,用無數鮮血和白骨支配的宮殿拔地而起。龍族人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王朝,從此,繁華盛世下埋葬的是另一個民族的荒涼。
白玉階上,一襲藍衣緩緩飄動。彷彿是融合了世間所有的純淨,一步一移間,那一抹淺藍的身影始終都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宛如雨後純澈的天空。
如墨的青絲散在風中,拾級而上,慕陽凝視着已隔離了十年的風景和人。
“慕陽,孤的女兒,你歸來了。”大殿中,洪亮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慕陽微微頷首,嘴角上揚,浮出一絲若有還無的笑容。金座上的王者,溫和的目光下掩不住眼底的肅殺。
“是,父王,慕陽歸來了。”盈盈下拜,她輕語。
十年了,她復歸來,從此結束流離的宿命,只因他的一聲召喚。
擡起眼眸,她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王者,渴望從他的眼中尋覓一絲屬於普通父女之間的溫情。可是,她錯了,他終究是龍族至高無上的王,可以無情,可以濫情,卻絕不可以深情。
宛紗就站在他的身邊,一襲白衣,薄薄的脣間漫開的笑意嫵媚到蒼涼。就這樣,她弄盡風情,迷惑着身邊的王者,一句話,便讓他爲她傾覆了天下。
母親溫熱的淚滴在了她的手上,十年不曾散卻溫度。
漫天的飛雪中,母親拉着她的手說:“慕陽,我真的愛你的父王,人這一生一旦愛了便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
她望着母親的臉,卻讀不懂她眼中的深情。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風雪中慢慢顯現,她分明看見母親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決絕的意味。
母親說:“孤星樓的人?是王的主意還是宛紗?”
黑衣人冷冷盯着她們,聲音猶勝冰雪:“是誰重要嗎?結果都是一樣。”
她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是緊握着母親的手。紅衣女子低頭凝望着她,那眼中分明寫滿着不捨。
她說:“慕陽不怕,母后在這裡。”然後她便擡起頭來直視着舉着劍漸漸逼向她們的黑衣人,毅然屈膝跪了下去。
她嚇得用手去拉她,母親卻只是撫摸着她的臉,然後對着黑衣男子道:“浣怡甘願受死,只是孩子是無辜的,請你放過她。”說完便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鮮紅的血立刻浸溼了她的紅衣,漸漸滴落在雪地裡,宛若盛開的紅梅,散發着詭異華麗的美。
“母后。”她抱着她大聲的哭了起來,小小年紀的她不懂死亡是什麼,只是隱隱約約的感到她的母后從此便要離她而去了。空茫、孤獨、絕望一一涌了上來,她緊緊抓住她的手,彷彿這樣她的母后就能夠永遠留在她身邊。
黑衣人的眼中是難掩的震撼,可他還是搖了搖頭,舉起劍朝慕陽走來。他說:“王后,對不起,孤星樓的規矩,一旦下了追殺令那便是不留活口。”
慕陽沒有躲閃,只是擡起頭來直視着黑衣人,眼中寫滿着刻骨的恨意,彷彿一團燃燒的烈火,要將這世界一起毀滅。
他毀了她最愛的人,所以她要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只是,她現在還沒有那樣的力量。
“不,不要……”紅衣女子擋在慕陽面前,掙扎着要將她推開。
慕陽沒有動,睜大着眼睛看着那漸漸朝自己落下的劍影,黑白分明的眼中斂去了所有該有的情緒。
劍在頭頂突然停住。
一道銀色的光芒從天而降,頓時漫天飛雪狂舞,一襲墨綠色的身影彷彿站在了雪地的盡頭,所立之處隔離着飛雪,宛若一幅絕美的畫卷,而他便是從畫卷裡走出來的人。
黑衣人的身體漸漸化作碎片,四散飛去。
紅衣女子趕忙捂上了慕陽的眼睛,她卻用力的扳開了母親的手,嘴角彎彎,冷冷的看着那一地雪白被黑衣人的血染成了驚豔奪目的霞光。
墨綠色的身影一瞬間便移動到她的面前。
“你不怕麼?”他的聲音空靈飄渺的似不在人間,卻依舊讓人覺得那便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了。
慕陽擡起頭來仰視着他,愣在了原地。
這是她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
眉如遠山,輕微的蹙起,眸若星辰,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淡淡的表情掛在那一張美到極致的臉上,宛如九天之外的仙人。
彷彿不滿意她的反應,他眉蹙的更緊了,一雙清眸漸漸迷離起來。
慕陽這才反應過來,爬到他面前,用力的拽着他的長袖:“請你救救我的母后。”
他俯下身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了她的頭,柔聲道:“孩子,這是你母親的宿命,非人力所能改變。”
“慕陽……”母親虛弱的喚她的名字。
她立刻爬到母親身邊,握住了她的手,眼淚簌簌而下:“母后,不要離開慕陽,慕陽會害怕……”
“慕陽不要怕,他說的對,這都是我的命。”紅衣女子用沾滿着自己血跡的手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臉,“孩子,母后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了。原來,母后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母后本是王宮裡的一朵牡丹花妖,因愛上了你的父王而飲下忘塵水。前塵往事一朝忘盡,從此便脫離了妖族,墮入紅塵。”
她用力的咳了幾聲,慕陽嚇得立刻用手去擦她嘴角溢出的血絲,她用力握住了慕陽的手,說:“慕陽,你本是半妖之體,因忘塵水的緣故纔沒有顯現出來。妖雖不老,卻千年遭逢一劫,而安然渡劫的少之又少,安然渡過自然是好,否則就是灰飛煙滅。母后希望你做一個普通的人,永遠不要墮入妖道,這樣纔有輪迴的機會,生生世世不滅。母后要你答應我,這一生永遠不修習法術,你做的到嗎?”
“母后……”
“你做的到嗎?”她的聲音陡然嚴厲了起來,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她咬緊了嘴脣,用力的點點頭:“好,母后,慕陽答應你,這一生絕不修習法術,否則……”
“否則母后永遠不得安息。”
“母后。”她抓緊了紅衣女子的手,嘴脣被咬出了血跡。
難道一定要承諾的如此決絕嗎?那麼她的恨呢,該用什麼來一一還給那些傷害了她們的人?
“慕陽。”紅衣女子的表情恢復了柔和,沾染着血跡的脣在白雪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鮮豔,宛若盛放的蔓珠沙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