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得得韃子出塞的訊息,已經是四月份了,雖然王安平的訊息不太詳盡,但他知道,京畿周圍的百姓,傷害肯定不輕。!
朝廷不會撫卹百姓,百姓們只能自己去#舔舐瘡口,實際他們並不需要朝廷的撫慰,即便僥倖保住性命,也被韃子帶走了,他們將在新的土地開始新的生活……
李自成無暇爲這些百姓操心了,朝廷一旦從韃子的戰爭緩過勁來,一定會向天命軍下手。
他一直在爲新的戰爭做準備。
駐守靖遠縣的秦大年部、駐守固關的馬有水部,早在二月份完成了擴軍,五個千戶的新兵,與五個千戶的老兵混編,以老帶新,可以儘快恢復軍隊的戰鬥力。
加駐守蘭州的第五營周賓部、以及同樣駐守固關的劉雲水部,整個隴山一線,已經有三個步兵營和一個騎兵營。
現在的這三個步兵營,步槍、彈藥、火炮、火藥包等火器極爲齊整,再不用擔心補給問題了。
四川方面,除了水軍依然駐守沿江一線之外,在川南征剿土司的各營,已經完成了新的部署。
第七營第一團,由宋親率,駐紮漢以東的興安縣,防守漢水一線,第二營李過部的騎兵,駐紮漢,策應宋部,同時監視北面秦嶺的多條穀道。
第八營第一團秦拱明部,駐紮遵義、瀘州一帶,第二團秦佐明部,駐紮四川行都司,主要負責漢化事宜。
第七營第三團張令部,一直駐紮夔州,既可南下策應沿江一線的水軍,又可北與漢的天命軍匯合。
第七營第二團趙光瑞部,原本駐紮在松潘,但松潘的人口不多,趙光瑞不願意被限制在偏僻的高原,在打通了松潘府至龍安府的大道後,便在當地招募了八個總旗,其的兩個總旗駐紮在松潘府,其餘的六個總旗,分別駐紮在人口相對集的縣城。
趙光瑞又留下吳秋的那個千戶,總管整個松潘府的駐軍,自己則帶着其餘的四個千戶南下,被郭世俊安置在成都以南的眉州、嘉定州,一面維護當地的平穩,一面監督戰俘拓展通往四川行都司的官道。
在四川,還有李績部的第四營做爲機動,策應整條戰線。
無論是隴右,還是四川,李自成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他在等待朝廷的大軍,唯一不能確定的是,朝廷是從某一路進攻,還是像次那樣,出動十萬大軍,從多路同時進攻。
在天命軍與朝廷對峙的整條戰線,蘭州太過偏北,李自成要親自指揮作戰,便再次將天命都督府交給樑成他們,自己則帶着親兵們離開蘭州,趕往漢。
漢清局得到李自成的指示,在湖廣、陝西、山西全力行動起來,日夜打探明軍的動向,連京師城內,也是沒少出現他們的身影,可惜朝廷並不知道……
雖然王安平並沒有傳出明軍異動的訊息,李自成還是不放心,他一路急行,趕至漢,與李過匯合,令他意外的是,新任陝西巡撫丁啓睿,並沒有攻打固關的跡象,更沒有派出兵馬襲擾秦嶺的穀道。
連明面的遊騎都沒有增加……
朝廷這是怎麼了?天命軍在四川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難道朱由檢也能容忍?難道他看不出,天命軍的目標,是要推翻大明嗎?
很多時候,李自成讓人猜不透,然而這一次,他卻猜不透朱由檢!
李自成每日都出城轉悠半日,既是遛馬,也是察看地形,這一日剛剛從定軍山回到城內,便接到漢清局的訊息:兵部尚書楊嗣昌被免,由宗龍接任兵部尚書一職。
傅宗龍?
李自成心冷笑,是那個被任命爲四川巡撫,卻連四川的土地都不沾邊的人?這樣的人物出任兵部尚書?有意思!
不過,傅宗龍對四川印象深刻,現在韃子北歸,張獻忠、羅汝才之流又接受招撫,他應該要對天命軍下手了吧?
這樣也好,免得自己乾等。
李自成一面給各地的駐軍傳訊,讓他們準好應戰的準備,一面想着傅宗龍會出動多少士兵,既然湖廣無賊,那長江、漢江的防線,應該是傅宗龍進攻的重點吧?
李自成思索了半個晚,翌日早飯後,便帶着親兵東進,與興安的宋部匯合。
此時的傅宗龍,剛剛到達京師,接任了兵部尚書一職。
果然不出李自成所料,傅宗龍任職後的第一件是,便是商討征剿天命軍的事,天命軍早已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兵部那些從未離開過京師的職官員,都已經知道了天命軍的存在。
傅宗龍的計劃,得到兵部所有人員的支持,但連着討論了兩日,卻沒有任何結果——傅宗龍的心,只有“征剿”的大方向,並沒有具體的計劃——具體的計劃需要銀子,但戶部顯然沒有。
傅宗龍空嘆氣半日,發覺不是辦法,這樣空等下去,天命軍會逐漸坐大,他一面讓屬下拿出具體的實施計劃,一面去見楊嗣昌,想要問問他,如何解決士兵的糧餉問題。
然而傅宗龍剛剛出了兵部的大門,便被屬下追回:“傅大人,湖廣的緊急塘報!”
“湖廣?緊急?”傅宗龍一時猜不透,湖廣會有什麼緊急軍情,便接過塘報,返回兵部,向座椅一靠,抿了一小口香茗,方纔展開塘報。
這一看不打緊,傅宗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手的茶水杯也是“哐當”一聲,摔在地,裂成無數碎片……
早有雜役前來打掃,傅宗龍渾然不覺,他將塘報仔仔細細看遍,不覺渾身冰冷,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攤到在木椅。
右侍郎陳新甲見情勢不對,忙輕手輕腳過來,“傅大人?”
傅宗龍這才清醒過來,忙揚了揚右手,將的塘報遞給陳新甲,陳新甲接過一看,立時瞪大雙目,“不,不可能……”
傅宗龍的嘴角掛着一絲苦笑,“這些流寇,如何信得?”
“大人,現在怎麼辦?”陳新甲捧着塘報,陡然覺得重逾千斤,四川的天命軍尚未……這湖廣又亂了……
他唯恐看錯,在心默唸了一遍:五月六日,張獻忠於谷城反叛,殺了知縣阮之鈿和巡按御史林銘球,劫庫縱囚,監軍道張大經、馬廷寶、徐起祚降賊……
五月八日,羅汝才於鄖縣反叛,接應張獻忠,二賊合兵一處,不斷南下劫掠,英山、霍山一帶的馬守應、賀一龍亦是起兵相應……
傅宗龍的臉露出一絲苦笑,“新甲,你說,流寇是不是商量好的?”
陳新甲沉默半響,方道:“大人猜得不錯,反叛的時間如此接近,又能迅速匯合……馬守應、賀一龍遠在霍山,卻能朝廷先得到二賊反叛的訊息……”
傅宗龍的雙目忽地變得空洞無神,呆了半響,只是輕輕嘆口氣,“熊燦真是一頭豬,張獻忠、羅汝纔在他的眼皮底下……二賊勾結,他竟渾然無覺,還不斷向朝廷報喜,說什麼張獻忠甘願爲朝廷效力,一向忠心耿耿……”
他感覺身子被什麼完全掏空了,原先要征剿天命軍的計劃,現在要完全作廢了,天命軍雖然可惡,也十分陰險,但不會流竄,禍害只在一地,而張獻忠之流,卻是聲東擊西,攪亂了大半個國家……
陳新甲默然無語,良久方道:“大人,或許局勢不是想象的那麼壞……熊燦得知二賊反叛,不是立即着左良玉、羅岱前去追剿嗎?左良玉似乎是張獻忠的剋星……”
“左良玉如果能剿殺張獻忠、羅汝才,朝廷還會招撫嗎?”傅宗龍氣得發抖,自己剛剛出任兵部尚書,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將右手縮進衣袖,“正因爲左良玉是張獻忠的剋星,我才十分擔心,張獻忠絕對不肯決戰,從谷城、鄖縣南下,便是重重山勢,恰好能發揮流寇的長處!”
陳新甲支吾着道:“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大人剛剛接任尚書一職……”
“剛剛?”傅宗龍心一動,對呀,自己剛剛接任兵部尚書,張獻忠、羅汝才反叛之事,與自己並沒有多大關係,何不趁此機會,向皇討要糧餉?
傅宗龍在心計議停當,方纔入宮求見朱由檢,此時天氣已經擦黑了,朱由檢正在晚膳,以爲傅宗龍藉着報征剿天命軍的計劃,“順便”討要糧餉,欲待不見。
張彝憲卻是躬着身子道:“皇,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傅大人連夜求見,或許有什麼緊急軍情……萬一皇不見,誤了軍情……言官一向人多嘴雜……”
提到言官,朱由檢頓時頭大,自從發生了黃道周事件之後,他對言官特別厭煩,整日像蒼蠅似的在朝堂亂“呱”,卻又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往往還會壞事……
但他又拿言官們毫無辦法,只得氣呼呼地點了點頭,連晚膳也覺得沒了胃口。
傅宗龍入宮戶,將來自湖廣的塘報奉與朱由檢,朱由檢接過,只瀏覽了一眼,頓時將熊燦罵了狗血噴頭,“豬,死豬……”
傅宗龍等朱由檢的臉色稍稍轉換,方纔小心道:“皇,朝廷將何以應對?”
朱由檢氣不打一處來,“你是兵部尚書,事事都要問朕,那要你何用?”他將碗箸一扔,又飛腳踢翻了御案,連夜入勖勤宮,向懿安皇后張嫣尋求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