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先拱手道:“在下亦有耳聞,當初達成的協議……雙方應該互相幫助、互不侵犯吧?天命軍不是要幫助督軍大人對付這些盜賊、流寇嗎?不知秦將軍對今日的做爲,究竟做何解釋?”
秦大年亦是拱手還禮,兩人相距不過十餘步,也不需要大聲搭話了,“左將軍想想,你們追趕這些盜賊至此,原本打算如何處置?”
柳紹宗在左光先的後面冷哼道:“他們是流寇,與朝廷爲敵,自然是要殲滅……”
左光先點點頭,在處置盜流寇這件事,他與柳紹宗,都是秉承了督軍大人的命令。品書網
秦大年瞪了暗處的柳紹宗一眼,方纔朗聲道:“你們的目標,是要全殲惠登相部的盜賊,回去向洪督軍請功,現在不是達到目標了嗎?盜賊不會再回來了,惠登相在城外,沒有了士兵,難道你們連一個惠登相都抓不住?”
柳紹宗怒極,只用手指着秦大年,卻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正好士兵們押着惠登相過來,“侯爺、將軍,匪首惠登相已經擒……”
左光先看了被俘的惠登相一眼,面卻是沒有任何喜悅之情,惠登相被擒,流寇餘部進入西安所……整個惠登相部,算是土崩瓦解了,秦大年的話,從結果看,也許沒錯……
不過,他的心,隱隱有一絲不爽,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天命軍硬生生從明軍的手,救下了大量的流寇,這是不將明軍放在眼裡,所有的流寇,天命軍是唯一敢與明軍正面對抗的……
秦大年端坐戰馬,紋絲不動,口卻道:“左將軍,惠登相被擒,你們已經圓滿完成了洪督軍交給你們的任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本將軍單人獨騎出城,是秉承大都督的意思,不願與明軍爲敵,難道你還看不明白?”
左光先默然不語,心卻在快速盤算着。
秦大年遂道:“既然左將軍沒什麼意見,那本將軍便要回去了,免得兄弟們牽掛,將軍若是看得起,不妨去堡內做客,本將軍一定盛情款待……”
柳紹宗這會已經緩過氣來,他將手的長槍一挺,大喝道:“得罪了明軍,你還想回堡……”
秦大年從得勝鉤下下摘下長槍,握在手,冷冷地道:“安遠候違背洪督軍的意思,要與天命軍拼個你死我活嗎?”
“侯爺,”左光先來到城下較晚,但也知道天命軍的火#槍,射程達到五百步的事,西安下,城門洞內影影綽綽,秦大年當面解救盜賊,又敢單人獨馬出堡,肯定已經做好準備了,他壓低聲音道:“今日的事……咱們還是回去問問督軍大人吧……”
秦大年見柳紹宗與左光先都沒有攔阻的意思,遂冷冷一笑,道:“大都督與洪督軍的事,本將軍不明白,不過,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只需要執行便是,如有疑問,當先回去求教纔是,如果你們肆意開戰,本將軍倒是奉陪,不過,戰爭一旦開啓,將來如何收場,恐怕由不得你們了!”
柳紹宗只得忍氣吞聲,在左光先的勸阻下,緩緩離開西安所,爲了泄憤,城外惠登相部的殘餘,無論是士兵,還是老弱婦孺,都被屠殺了。
秦大年回到堡內,關了城門,方纔來到操訓場。
操訓場平日至少能承擔五百人一同操訓,但此刻,已經被黑壓壓的人羣擠佔到了邊邊角角,目測下去,連同老弱,至少有萬人!
負責看押的士兵忙小跑着過來行禮,“將軍,已經清點過了,一共一萬二千餘人……”
“這麼多?”秦大年頓時皺起眉頭,西安所平日的駐軍,也兩個百戶,他這次從靖遠縣帶來了一個千戶的士兵,糧食已經緊張了,突然增加一萬二千多人,如何才能讓他們活下去?
“將軍……”
“他們的器械收繳了嗎?”與糧食相,秦大年更關注平穩,收繳了武器,原先的盜賊,只能算是沒長角的羔羊了。
“回將軍,武器全部收繳了,”那士兵向右前方一指,“暫時全部收藏在營房裡,外面落了鎖!”
秦大年點點頭,但看着這些盜賊,還是有些頭疼,一萬多人聚集在一起,萬一發生什麼事情……
必須將這些人分開,人數越少,管理起來越方便!
他思索片刻,卻是走到盜賊面前,用目光一片片掃過,待盜賊安靜下來,方纔大聲道:“你們都是貧苦百姓出生,參加盜賊,也是爲了混口飯吃,天命軍不會計較你們的過去!”
盜賊們都是豎起耳朵,唯恐漏掉一個字。
秦大年又道:“入了天命軍的屬地,是我們的人了,從今往後,只要遵守天命軍的律法,本將軍會保證你們的安全,還會給你們土地、糧食!”
“多謝將軍!”
人羣先是愣了一會,隨後便是推金山、倒玉柱般掀起了跪拜的浪潮,正如秦大年所說,他們原本都是苦哈哈出生,追隨惠登相與官兵做對,只是爲了混口飯吃,讓自己和家人活下去。
剛纔在城外,天命軍給了他們一線生機,他們立馬拿下了惠登相,只是秦大年拒絕了,他們纔將惠登相趕走。
秦大年知道,在這個亂世,普通百姓的眼,“有奶便是娘”,沒有什麼忠誠可言,不過大都督的命令,他是無法違抗的。
“你們先起身,聽我說,”秦大年等跪拜在地的盜賊們都起身後,方道:“不過,本將軍醜化說在前頭,天命軍不是慈善堂,如果誰敢違抗天命軍的律法,本將軍會拿他的腦袋祭旗。”
盜賊們頓時吸了一口涼氣,剛纔入城的時候,因爲太過擁擠,這位將軍是讓士兵射殺了數名插隊的青壯,看起來明軍還要兇狠……
秦大年顯然看到了他們眼的恐懼,很好,在現在的情形下,只有敬畏,才能讓他們遵守天命軍律法,萬餘人才不會亂。
他用凌厲的目光掃了衆人一眼,道:“你們也不用擔心,天命軍的屬下,百姓都會有日子過,而且一定你們以前生活得更好,官府不會盤剝你們,軍隊也會像今日這樣,如果遇非常之事,一定會保護你們,本將軍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遵守天命軍律法。”
“那天命軍的律法是什麼?需要我們做些什麼……”一名老者畏畏縮縮道。
“也沒什麼特殊的要求,像以前那樣,耕地,納稅,你們放心,賦稅不會太高,沒有遼餉這些攤派,天命軍的屬地,百姓的稅賦都是輕鬆,所以不會有人逃亡,在陝西、山西、河南等地,你們見過蘭州的百姓嗎?”
衆人這纔想起,這些年來,似乎從未見過甘州、隴右的百姓,難道天命軍的屬地,真是百姓的天堂?
秦大年似乎明白了他們的心思,“天命軍的屬地,的確是百姓的天堂,不過,百姓也要遵守法度,沒有規則,豈不亂了套?像剛纔入城那般爭先恐後,一旦發生騷亂,結果是城門被堵,誰也進不來……發生這樣的事情,本將軍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草民等一定遵守天命軍的法度……”衆人這纔打消了疑慮。
“不過,你們人數太多,西安所附近,沒有足夠的耕地,必須去蘭州,大都督會給你們重新分發土地,”秦大年道:“從西安所去蘭州,沿途多有山間小道,一萬多人,我們無法提供保護,必須分批前往。”
這樣建議,已經沒有人反對,他們的身份,已經從盜賊回到百姓,又被收繳了武器,只能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天命軍了。
秦大年挑了千餘有婆姨的壯丁,連同他們的家眷、財物,超過五千人,先再西安所吃了一頓飽飯,然後連夜出發,先去打拉池堡,在靖遠縣將得到一次糧食補給,隨後便趕往蘭州,爲了保護和約束這些人,他還派出了一個百戶的士兵隨行。
剩餘的七千餘人,秦大年對他們進行了分類,壯丁連同家眷,當晚便在操訓場搭起帳篷,而沒有壯丁保護的老弱婦孺,則是宿在軍營,爲了他們,天命軍的士兵,當晚只能露營了。
等到明晨,操訓場的這些人,便要離開西安所西去蘭州,等到午後,最後一批,也是缺少壯丁保護的這一類人,將在天命軍主力的護衛下,也將西去。
秦大年將西安所內地事情交給百戶官劉宗敏,自己帶着少量騎兵,先行趕去靖遠縣,將西安所發生的一切,飛鴿傳訊至蘭州,讓大都督做好接受這些百姓的準備。
李自成接到秦大年的傳訊,不但沒有覺得累贅,心反而大喜,這些雖是盜賊及其家眷,但軍官已經被過濾了,普通的士兵,很快會還原爲百姓。
第一批壯丁都有婆姨,還有其餘的家眷,基本有一個完整的家,李自成讓他們在蘭州停留了一日,進行必要的思想教育後,便讓他們帶粗糧和種子,着人送往會州府。
會州府城,次只有萬餘百姓,人數實在太少,經過戴君恩的打理,逐漸開發出一些耕地和牧場,這些人去了會州,基本有了現成的耕地。
不過,他們原先都是盜賊身份,必須要服一年的勞役,李自成法外開恩,允許他們在一年的時間內,除了耕地,其餘的時間,方纔協助會州府修築道路。
會州的西南、東南方向,分別有水泥大道直通蘭州和靖遠縣,以後要修築的主幹道,乃是向北,直通蘆水北岸的蘆陽縣,次蘆陽縣也是安置了數千陝西的流民,實際已經屬於漢地,出了外邊牆,纔是河西總督府的龍首府和賀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