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營的騎兵,都是漢人,並不通藏語蒙古語,如果遇械鬥,通常是各大五十大板:吵架的各罰一隻羊,參與打架的的,各罰五隻羊,或是一頭牛。
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對付藏人和蒙古人,卻是十分有效,要是心疼自己的牛羊,那乖乖地去城外放牧、耕種,要想致富,只能考靠自己的雙手,別人的財物,神聖不可侵犯!
城內的平靜,讓王鷺率領下的蒙古人偷着樂,雖然要遵守漢人制定的各種規矩,但他們終於可以擡起頭做人了,往日趾高氣揚的藏人,在天命軍的騎兵面前,一樣要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顱,不,簡直是雪狼似的,夾起尾巴做人。
蒙古人經過百年的變遷,終於在城內取得了與藏人相似的權力。
隔閡依然存在,藏人與蒙古人,雖然都是漢籍,但他們不會通婚,更不會與對方雜居,東北角的蒙古人,與西南角的藏人,大有老死不相往來是勢頭。
李自成並不擔心,現在纔是開始,雙方對立的情緒,反而有利於江源在當地的統治,等到天命都督府騰出手來,遷入足夠數量的漢人,一切邊緣民族,都會淹沒在漢人的洪流之。
李過、王鵬帶着各自的騎兵,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隨着李自成南行,穿越整個盆地後,便是鄂拉山的餘脈,與西北方向的主峰相,這些餘脈不僅鬆散,而且高度也降低了不少,幾乎是丘陵地帶了。
在這一片餘脈,有一條叫河流叫大河壩河,它發源於鄂拉山的主脈,沿着東西向的餘脈,一直注入黃河。
讓李自成欣喜的是,大河壩河的下游,接近黃河入口的地方,有一大片山間牧場,百姓甚多,分爲數個村落,都是沿河而居。
從嚮導的口得知,最大的一個村落,叫做興海,人口達到千人,主要是藏人,還有回人和少量的蒙古人。
李自成掏出臨時繪製的行軍地圖,不禁思索起來,興海這個地方,有山有河,地勢平坦,背靠黃河,的確適合居住。
對海南府來說,此處可以藉助鄂拉山的那些餘脈,建立護衛海南府的南面防線,海南府安全了,西寧也安全了。
此處距離海南府,尚不及百里,除了山勢,聯繫倒也暢通,如果能立縣,倒是不錯的選擇。
李自成問嚮導:“從此處向南,又是什麼所在?”
“回大都督,從此處沿着黃河向南,不足二十里,便是曲什安河,曲什安河的南岸,便是阿尼瑪卿山了,據說曲什安河是發源於阿尼瑪卿山的神峰瑪卿崗日!”
“阿尼瑪卿山?”李自成覺得有些印象,一時卻想不起。
“那是我們藏人……那是藏人的神山,山勢很高,山頂常年積雪,根本無法通行……需要沿着低脈的山間小路,方能勉強通過,據說漢人叫大積石山……”
“奧?”李自成這纔想起,原來是深入青藏高原了,這裡是大積石山?大積石山山勢險峻,海拔又高,行人通行都是困難,更別說大軍了。
他已經決定了,在此處立縣,縣域向南延伸,越過曲什安河,直達大積石山麓。
第二營、狼騎兵兩部,超過千騎,加李自成的親兵,大河壩河的西岸,早已是人聲鼎沸、馬聲嘶鳴,興海村的百姓,早已被驚動了,一個個從山間、樹後探出腦袋。
李自成躍下戰馬,解開轡頭,讓黃鬃馬自行去食草,卻是讓嚮導帶着幾名蒙古士兵,前去與百姓們交涉。
王鵬、李過不屑一顧,依他們的性子,興海村不過千人,壯丁最多三百,在千餘騎兵面前,那是飛花落葉,根本不用與他們多費口舌。
李自成笑道:“如果到處殺戮,那我們和陝西的盜賊,又有什麼區別?雙喜,還記得我們當日去甘州,路遇到的殺戮嗎?”
李過頓時閉嘴,而王鵬卻是若有所思,如果按照李過與他的想法,那狼騎兵豈不也被天命軍屠盡了?畢竟是蒙古人……
不大一會兒,嚮導帶着兩個長者回來了,他告訴李自成,當地的百姓並不願意接受天命軍,他們原本在此處生活,沒招誰沒惹誰……
李自成沉着臉告訴嚮導:“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歸順天命軍,他們可以繼續生活在這片青山綠水之,要麼成爲天命軍的敵人,戰鬥不可避免!”
嚮導去和那老者墨跡良久,還是沒有結果,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好吧,爲了減少傷亡,本都督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單挑,雙方各出一人,或者十人,死傷各安天命,他們若是贏了,我們立即撤軍!”
兩名老者方纔歡天喜地去了,李自成笑道:“小米,一會看你的了!”
何小米一愣,隨即明白了,能得到出戰的機會,是他夢寐以求的,他忙道:“大都督,屬下需要射殺他們嗎?”
“如果殺一人而定一縣,也算是天主開恩了!”
“是,大都督,屬下明白!”何小米下了戰馬,給步槍撞子彈,向着前方瞄了瞄,覺得還不錯,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稍頃,村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李自成一驚,怎的會有怎麼多人?難道他們是要賭全村壯丁的性命嗎?如此沒有決鬥的必要了……
他目測一下,村裡至少來了百名壯丁,而第二營、狼騎兵的士兵,已是拔出彎刀,面向來者,凝神戒備。
何小米有些後悔,剛纔應該讓兄弟們都裝子彈,論遠程打擊,步槍騎兵的彎刀更有效。
他舉槍瞄準最前面的老者,卻被李自成喝住。
對面的壯丁老者,在接近兩百步的地方,方纔停下腳步,先這邊招了招手,李自成邊讓嚮導過去,嚮導原先是藏人,也是天命軍的翻譯。
嚮導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在幾名騎兵的陪同下,與對面的老者交談片刻,回頭告訴李自成:“他們是要單挑,雙方各出一人!”
單挑?單挑好呀,單挑不會有大量的百姓傷亡了!李自成一面讓何小米準備,一面讓告訴對面的老者:既然是決鬥,傷亡在所難免!
嚮導慌不迭去傳話,這一次,他不再害怕了,反正決鬥不關他的事。
雙方選定了村外一塊開闊的地形,地勢非常平坦,想要安排伏兵都不可能。
一名膀大腰圓的高壯漢子,雙手握着一柄藏刀,長達三尺,刀尖向,刀鋒隱隱閃現寒光,應該是一柄利刃。
腳蹬一雙高幫牛皮靴,身披了一件寬鬆的白布長袍,腰間束着七彩寬帶,腰帶以,袒胸露乳,卻偏偏戴了一頂厚實的金邊花帽。
他沉着雙目,濃須闊鼻,露在外面的胸膛,和臉的皮膚一樣黝黑,一行深黑的胸毛,從胸口一直延伸到腰帶以下……
對面的何小米,則是單薄瘦弱得多,同樣的凜然不動,那藏人儼然是一方鐵塔,而何小米只能是一根弱不禁風的蒜苗,似乎風一吹倒。
嚮導與對面的老者耳語幾句,竟是同時發出呼聲,決戰開始了。
那藏人率先邁動雙腳,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休息片刻,然後再走一步,他身子沉重,步伐沉穩,雙腳似有千斤。
何小米卻是紋絲不動,西寧步槍的槍口,一直指着前方,右眼對着準信,彷彿已經石化一般。
一步、兩步……當兩人相距百步的時候,突然傳出“砰”的一聲,步槍響了,何小米也不看結果,趕忙收回步槍,重新裝填子彈。
原先凝神觀戰的藏人,不覺發出一陣驚呼。
那藏人裸露的胸口,先是滲出一絲血線,血絲越來越粗,最後竟形成一股血箭,向前噴薄而出,射出兩步開外……
他緩緩低下頭,用左手在胸口處一抹,隨即見染紅的手指伸到眼前,瞳孔越瞪越大,竟僵住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那藏人的胸口,又多出一個血窟窿,殷紅的鮮血順着洞口而下,將胸毛染成一片紫紅!
他的臉扭曲着,眉頭擰成“川”字,身子一陣搖晃,卻還勉強挺住,緩緩低下頭,看了眼洞口,隨即發出一聲狼吼,尖利聲傳出很遠……
聲音剛剛發出,他的雙腳邁動了,雙手挽着長刀,拼命向何小米撲去,雖然身子重,腳下卻是飛快。
“砰!”
這一次,彈孔出現在腦袋,一股溫熱從眼角順着臉頰,再流過嘴角,最後匯入濃須,卻是不見了,如同斷流的黃河……
他的身子一頓,依然保持着前衝的姿勢,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生生拉住,整個身子僵在原地。
那藏人奮力擡起頭,看了眼對面的何小米,眼射出兩道清冷的寒光。
他想要直起腰身,卻是絲毫動彈不得,腿腳也像是定在地面。
“吽……”又是一聲怒吼,只是吼叫聲已經十分短促,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氣勢,尚未吼到一半,已經沒了聲息。
一股血箭,再次從胸口的洞穴噴出,他的身子晃了晃,隨即向前一歪,重重地砸在地面,將正在流淌的血柱,摔成一顆顆血滴……
何小米向滾熱的槍口吹了口冷氣,掃了對面一眼,緩緩歸入本方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