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軍入城之後,並沒有擾民,更沒有進入過民宅,百姓們漸漸安定下來,有些膽大的百姓,還會憋出屋子打探着訊息。品書網
到了下午,有百姓親眼看到,天命軍的大都督,在潘府吃酒回來,臉紅撲撲的,肯定喝了不少酒。
百姓們雖然與潘府沒什麼交情,但他們也會根據蛛絲馬跡做出自己的判斷,既然天命軍的大都督在潘府喝酒,雙方的關係,一定不會太差!
連家財萬貫的潘府,天命軍都不會動它,自己這些小民,還有什麼可怕的?
百姓的訊息一傳十、十傳百,至傍晚時分,大部分百姓都敢在大街走動了,熟人之間,相互除了問候一聲,還悄悄交換着各自的訊息,判斷着當下的局勢。
關於天命軍的來歷,版本不一,但有一點不會錯:到目前爲止,天命軍從來沒有傷害過百姓!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了,夜幕下的靖虜衛城,連一絲微風都沒有,天氣太過悶熱,百姓自然無法早睡,男人們便大着膽子,在各條主幹道散步納涼,一邊數着前後左右螢火蟲的數量……
但他們談得最多的,還是今日剛剛入城的天命軍。
與城士兵們的宣傳十分相似,至少天命軍沒有入戶劫掠,這在他們的心目,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邊地的百姓,都是習慣了戰亂,每次戰鬥結束,勝利的一方,都會毫不留情地收割着戰利品,無論勝利者是誰,他們這些百姓都一樣,家可憐的那一點財帛,甚至妻女,都會被勝利的一方無償笑納……
誰讓他們是勝利者呢!
勝利者有權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他們這些百姓,雖然也曾竭力反抗,但在彎刀和長槍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多餘的,除了多濺出幾滴鮮血。
然而,今日的天命軍,似乎與以往所有的軍隊都是不同,至少他們對百姓秋毫無犯!
百姓們既喜又憂。
喜的是祖宗顯靈了,天命軍雖然入了城,卻沒有傷害他們一針一線、一草一木!
憂的是今日纔是開始,誰知道明日之後,會發生哪些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過,在邊地,想的太多也是無益,能活一日是一日,誰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明日的太陽?
亂世人不如狗,聽說固原那邊,早已是鬧翻了天……不知道天命軍究竟是哪一邊的……
夜色逐漸深沉了些,不知不覺之間,大道被露水打溼了塵土,走起路來,黏黏糊糊的,氣溫也早先降低了不少,百姓們明日還要勞作,人羣漸漸散去。
但他們的心,已經懷着不同的心思,女人們多了一份期待,而男人們卻是將信將疑,甚至還罵自己的婆姨沒有見識,容易受騙……
天色微明後,早起的百姓驚異的發現,衛城東西兩道城門,幾乎同時打開了,門口雖然有身着怪異服飾的士兵把守,但他們十分和氣,也不阻撓出入的行人,連搜身都沒有。
這是怎麼了?難道衛城又可以自由出入了?
連已經出城趕着勞作的百姓,都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他們很快忘記了,自己的土地還是需要打理,他們沒多少時間去想這些身外的事,只要天命軍不來找岔子,管他是誰把守城門?
李自成原本是想要親自去收復東邊的堡城,但城內有五千降兵,加在羊奶子溝俘獲的明軍,一共超過六千,這些降兵留在衛城,難保不出事。
想來想去,他覺得東面只有打拉池堡和幹鹽池堡,又有戴君恩的協助,便讓李績與戴君恩一同去取二堡,留下秦大年部協助自己處理衛城的事。
秦大年原本以爲自己要得全功,但拉池堡和幹鹽池堡由李績去取,他稍稍有些失落,待李績部離開了衛城,他立即來見李自成,“大都督,北面的那些城堡,我們不要了?”
李自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秦大年不僅是惋惜,更是爲了軍功。
他心已有計較,便笑道:“大年,凡事必須從大處着手,不能拘泥於一城一堡!”
“大都督……”秦大年不解。
李自成決定採取迂迴策略,“大年,我且問你,拿下靖虜衛城之後,我們該如何處置?
“處置?自然是要留下士兵駐守……”
“大年說得不錯,拿下靖虜衛城,恰好可以從東面護衛着蘭州,又能控黃河以北的會州,”李自成將行軍地圖攤開,找到靖虜衛城,道:“可是,靖虜衛本身是一座孤城,附近山險水惡,無法安置大量百姓,駐軍也不可能太多,那麼,誰來拱衛衛城呢?”
“啊……”秦大年順着李自成手指的方向,向東延伸至拉池堡和幹鹽池堡,頓時一拍腦袋,道:“大都督,屬下明白了,我們拿下拉池堡和幹鹽池堡,是爲了護衛靖虜衛,萬一洪承疇動了心思,至少可以增加預警的時間,好做出充足的準備!”
“大年只是說對了一半,”李自成將手指落在幹鹽池堡,“幹鹽池堡南靠屈吳山,而屈吳山不僅是祁連山的餘脈,更是延伸至隴山!”
“隴山?”秦大年一直沿着隴山向南,一直看到固關,方纔有些明白,“大都督是說,佔據幹鹽池堡,可以壓制明軍從北線西出隴山?”
李自成點點頭,“大體是這個意思,只要幹鹽池堡在手,可以監視明軍的動靜。”
“大都督,屬下明白了!”
李自成又向靖虜衛城的東北一指,道:“打拉池堡更爲重要,從衛城東出楊稍溝,經毛河洛,便是打拉池,距離衛城不過六七十里,但過了打拉池堡,便是西安鎮,這是一條大道,戴君恩便是沿着這條道路來到衛城的。”
“大都督是說,只要據有幹鹽池、打拉池兩座軍堡,可以扼守明軍西出隴山的通道?”
“所以,這兩座軍堡,不僅是是靖虜衛的東部屏障,更是扼住明軍西出的咽喉,將來天命軍東進,也可以沿着打拉池堡,”李自成正色道:“大年,現在知道這兩座軍堡的重要了?”
“屬下明白……”秦大年心忽地一動,“大都督的意思……”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大年想的不錯,我打算留下第三千戶在此駐守!”
“屬下領命!”秦大年一面答應着,目光還是停留在行軍地圖,“大都督,此兩座軍堡,距離洪承疇的老巢太近,洪承疇會答應嗎?萬一起了衝突……”
“大年放心,在我離開之前,我會和洪承疇達成協議,”李自成道:“大年想好了,還有哪些難處,一併說出來,趁着我在此處,一併幫你解決了。”
“打拉池堡的北面,便是寧夏衛,地域並沒有明顯的界溝,如果起了衝突,屬下該不該北進……”
“打拉池堡的北面,乃是柔狼山,交通並不便利,如果沒有必要,暫時不要打寧夏衛的主意。”
“屬下明白了……”
“大年,此次拿下靖虜衛,全殲戴君恩部兩萬明軍,第三千戶乃是首功,”李自成笑道:“至即日起,秦大年升職爲遊擊將軍,屬下將士,另行論功行賞!”
“屬下多謝大都督!”秦大年慌忙匍匐在地,他終於可以和其餘的千戶官們平起平坐了,心激動,趴在地,一時不肯起來。
李自成只得離座,將他攙扶起來,“大年,靖虜衛城,及附近軍堡,地勢特別險要,地域又非常廣闊,第三千戶只有兩千士兵,有些捉襟見肘,”頓了一頓,道:“衛城六千降兵,大年,你從挑選出一個千戶的士兵,作爲第三千戶的輔兵!”
“擴軍?”秦大年喜不自禁,此次擴軍之後,第三千戶的士兵,將超過三千士兵,是天命軍七大千戶,人數最多的。
第三千戶,終於不再低人一等了!
靖虜衛是天命軍與明軍對峙的最前線,責任重大,壓力很大,但天命軍的七大千戶,哪一個能過安心的日子?是能過安心的日子,又哪來的軍功?
秦大年躊躇滿志,又給李自成恭恭敬敬地叩了頭。
“大年,戰鬥結束後,將現在的戰兵與輔兵混合駐紮,儘快讓輔兵操訓步槍,一旦時機成熟,我會讓現在的那個輔兵千戶,升格爲戰兵!”
“是,大都督!”秦大年淚光閃爍,大都督這樣安排,在天命軍的七大千戶,第三千戶已經是最強的配置了,他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回想李自成來西寧之前,那時候的西寧衛,數十百的蒙古騎兵敢攻城破堡,而如今……報答大都督最好的方式,便是緊守靖虜衛,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
“大年,給我留下一個百戶官的位置,此人叫劉宗敏,乃是我的一個同鄉!”李自成道:“他沒有軍旅的經驗,大年可要好好提點他。”
“是,大都督,屬下保準完成任務!”
“去吧,先去降兵挑選出士兵,儘快按照天命金的軍律操訓!”
“是,大都督,屬下這去挑選士兵!”秦大年躬身行了一禮,方纔離開李自成的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