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得到王永祥與敗兵的回報,頓時惱羞成怒,他一腳將王永祥踢翻在地,“混蛋!廢物!連盜賊都對付不了,還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朝廷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王永祥不敢起身,爬着轉過身子,面對洪承疇,“總督大人,屬下……”他一路已經準備好的說辭,這是卻一句也說不來。!
“你還有臉解釋?才兩三千盜賊,你的屬下有整整一個千戶的士兵……”洪承疇餘怒未息,順手操起桌的茶水杯,狠狠摔在地,“朝廷真是白費糧食養着你!”
茶水濺了王永祥一頭一臉,他卻不敢去擦,任由茶水在兜鍪形成兩條雨線,“總督大人……事情不是這樣的……”
“那是哪樣的?”洪承疇瞪着王永祥,恨不得舀口水吞了,“又是搶到盜賊的女眷……然後讓盜賊偷襲了?看你那出息,盜賊都不如!”
“總督大人,屬下不敢,”王永祥以頭叩地,道:“我們原本已經斬殺了兩千盜賊……盜賊所剩之人不過千,眼看着要全殲……”
洪承疇瞪了一眼,道:“怎麼,難不成你們對盜賊動了善心,放他們跑了,被殺了回馬槍?”
“總督大人,是盜賊的援兵……”
“援兵?”洪承疇蹲下身子,將王永祥下巴挑起,盯着他的雙目,道:“你們追到哪兒?盜賊有多少援兵?”
王永祥不敢動彈,喘着粗氣道: “回總督大人,我們……我們追到固關,原先的盜賊……被接應入關,至少有五百……五百盜賊……出關攔阻了我們……”
“才五百盜賊,全殲了你整整一個千戶的士兵?”洪承疇心內喋血,兄弟,你撒謊也要編得精彩些,難不成當我老眼昏花?
“總督大人,這夥盜賊與其他的盜賊不一樣……”
“不一樣?你是說,盜賊佔據了固關?”洪承疇的心裡“咯噔”一下,他隱隱感覺不對,便放下王永祥的下巴,起身倒揹着雙手,“你且說說,有什麼不一樣?”
“總督大人,這夥盜賊,使用的全部是鳥銃……也不是鳥銃,與鳥銃極爲相似,但射程卻達到百步,兄弟們都是死於這種不知名的火器之下……”
“鳥銃?百步?”洪承疇頓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佔據固關,大量的火器,射程達到百步,還有,五百人全殲了王永祥的一個千戶,如果王永祥不是說謊,那是出了大問題。
盜賊據守固關,恐怕隴右……也許甘肅都出現了問題,難怪很久沒有訊息了!
他也曾隱約聽說過隴右的變故,那時陝西三邊總督還是楊鶴,他不過是小小的延綏巡撫,並不主管軍事,也沒太心。
難道隴右的盜賊已經坐大?
不過,王永祥的話,至少有兩個疑點:首先,即便盜賊得到火器,無論是鳥銃,還是三眼銃等,射程都不會超過四十步,弓箭都不如,世怎麼可能有射程達到百步的火器?
其次,曹詔剛剛滅了隴右的盜賊,即便隴右有盜賊興起,一時之間,沒有足夠的糧食供給,怎麼可能坐大至駭人的地步?“永祥,你詳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總督大人!”王永祥將固關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洪承疇哪肯相信,又將逃回的士兵拉過來,單獨親自審問,結果還是一樣。
洪承疇頓時無語,他讓王永祥他們先行下去,將自己關了“禁閉”。
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隴右肯定是亂了,也許甘肅都保不住,自己這個三邊總督,可是要在爐火了烤了,延綏、固原、寧夏的盜賊尚未除盡,現在有出現了一個隴右!
好不容易等到楊鶴革職拿問,被捕入獄,自己接任了三邊總督,難道陝西的局勢,真的不可收拾了嗎?
最讓他揪心的是,現在尚不清楚,隴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局勢爛到什麼程度,佔據固關的盜賊,以誰爲首,聚集了多少人手。
洪承疇有心親自去一趟固關,但三邊總督府所在的固原鎮附近,盜賊尚未驅盡,一旦固原鎮失陷,他將和盜賊一樣,成爲實實在在的流寇。
這樣的罪名,他也吃不起!
固關再不能無視了,究竟要派誰去呢?
整個陝西的軍隊,都是集在固原一帶,正全力剿除附近的盜賊,雖然局面大好,但要徹底肅清,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根據王永祥和士兵們的描述,洪承疇已經感覺到,隴右極有可能已經成爲盜賊破壞的重災區,非名將不可以挽回局勢。
曹詔!洪承疇猛然冒出一個名頭。
這是大明不可多得的將才,又頂着臨洮總兵的頭銜,那裡是他的地盤,應該由他去解決,而且,曹詔剛剛將隴右清理了一遍,當地留下的軍士,都是他的人。
想到曹詔,洪承疇心稍定,他立即給曹詔去了信,命他帶着本部人馬,火速去固關、隴右一帶查探盜賊的情形。
曹詔剛剛趕至華亭縣,李自成接到王安平的飛鴿傳書。
李自成閒着無事,便在自己的大營召開了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除了李自成外,只有三人:馬有水、劉雲水和周賓,李過駐紮在安戎關,並沒有出席會議。
他先是向幾位千戶出示了王安平傳回的訊息,然後到:“你們幾位,都是天命軍的千戶官,你們說說,我們要怎樣款待這個曹大將軍?”
“大都督,要不要先用騎兵半道迎接一程?”劉雲水聽說有戰鬥,心裡頓時樂開了花,不過他的屬下,以騎兵爲主,若是守城,除非彈盡糧絕,否則根本沒他的份。
“迎接?”李自成啜飲口茶水,道:“雲水恐怕不知道,曹詔原先在遼東任職,手有千餘最爲精銳關寧鐵騎,這是專爲對付韃子騎兵的,你那點騎兵,恐怕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哈哈……”衆人都是大笑,這劉雲水,只要有仗打,跟蜜蜂嗅着花朵、小貓聞到魚腥似的,可惜這次……
劉雲水漲紅了臉,瞪了衆人一眼,關寧鐵騎、韃子,他都聽說過,雖然不知道實際的戰鬥力,心卻是不敢輕視,不過,既然關寧鐵騎來了,還能讓他安然逃回嗎?“大都督,這些戰馬……”
“原來雲水是惦記曹大將軍的戰馬了?”李自成自然也希望這些優良的戰馬能歸屬天命軍,但曹詔乃是一代名將,豈會將手的戰馬拱手相讓?“這些戰馬,曹大將軍看得跟寶貝似的,他絕對不會用騎兵攻城,要想在野外消滅他,即便合雲水、雙喜兩部的騎兵的,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大都督,如果能消滅曹詔的騎兵,得到這些戰馬,即便折損些兄弟,也是值得的,屬下聽說,曹詔麾下的騎兵,跟蒙古人似的,都是一人雙馬!”馬有水也是盯了曹詔的騎兵,雖然他知道,即便得到戰馬,也不會歸屬他的第六千戶。
李自成搖搖頭,道:“你們別盯着戰馬了,固關之外,並沒有適合騎兵戰鬥的開闊地帶,曹詔乃是精細之人,絕不會放騎兵進入穀道,還是說說怎麼對付他的步兵吧!”
“大都督,曹詔的步兵,不過兩千人,如果他敢來攻城,屬下的兄弟,能將他們全殲!”周賓的眼神一時充滿期待。
“曹詔的麾下,都是久戰之兵,戰鬥力極強,如果能全殲他的步兵,必能讓洪承疇震動,”李自成沉聲道:“但曹詔不同於蒙古人,他並非草莽,不會輕易讓全部士兵迫近城下,‘軍有一曹,西賊聞之心膽搖’,我們千萬不能小看他!”
馬有水頓時皺了眉頭,他是固關的主將,感覺自己的責任大些,但一時卻沒了主張,“如果曹詔的步兵不肯迫近城牆,又有騎兵的護衛,我們很難聚殲他!”
“所以,這次作戰,我們的步兵不但要出城,而且還要隱藏在附近的林木之,必要的時候,主動截斷曹詔部步兵的歸路。”李自成心道,這樣一來,也許曹詔這顆將星,要提前墜落了。
曹詔之名聲,主要在於剿匪,殘殺了大量的陝西盜賊,但他是朝廷的軍官,站在他的立場,是執行朝廷的軍令,也沒什麼錯誤。
盜賊的遭遇雖然值得同情,但他們本身也是不斷禍害他人,成爲社會的毒瘤,必須及時根除,這也是李自成稱呼他們爲“盜賊”的原因。
如果能夠選擇,李自成還是希望與曹詔、洪承疇和談,暫時維持實際控制的土地,明軍繼續剿滅盜賊,天命軍則是埋頭髮展,先將隴右恢復至昔日的繁華。
不過,和談是需要實力作爲後盾的,如果不能震懾明軍,甚至讓明軍遭受慘重的損失,從而對天命軍有所忌憚,和談便無從談起。
“大都督,既然曹詔有精銳騎兵,那我們的步兵出城,豈不十分危險?萬一不能阻擋這些騎兵……”馬有水還是隱隱有一絲擔憂。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這需要雲水的騎兵從策應了!”
馬有水忽地一悟,“屬下明白了,大都督是說,讓屬下用騎兵從後面騷擾、牽制,使曹詔的騎兵必須護衛着他們的後路。”
“明白好,你部的騎兵,主要是作爲疑兵,牽制曹詔的關寧鐵騎,以便我們集力量,先消滅他的步兵,不到關鍵時刻,切不可正面硬拼,更不能讓曹詔知道外面的虛實!”
衆人又探討了半個多時辰,將作戰部署逐漸細化,然後等着曹詔自投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