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餘蘭州衛的士兵,在邱時可的率領下,列着隊來到城北的肅王府,在渡過短暫的垂頭喪氣後,他們在邱時可的鼓舞下,重新煥發出生機,天命軍在後面看着,只有勇敢的士兵,纔有可能被天命軍看,並最終加入天命軍,而那些天命軍看不眼的士兵,誰知道他們會如何處置?看他們殺人不眨眼的模樣……
攻打王府,既有可能傷亡,但也有可能立功,甚至加入天命軍的機會,而退縮一步……他們都不敢想象了,天命軍的火器,實在是……
兩害相權,取其輕!既然代表天命軍攻打王府,萬一傷亡過重,天命軍不會坐視不管!
肅王府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堡,城牆厚實,城門內還有角樓,從外面望去,青磚碧瓦、宮殿似的的房宇,都能覓得一些蹤跡,只有門口兩隻孤零零的石獅子,纔可以看出,這裡乃是私人的府邸。
劉雲水部的騎兵早順着北門入了城,高頭大馬在府外巡視着,雖然沒有開始攻打,卻保持着對府邸最大的壓力。
按照他的意思,早將肅王府拿下了,但李自成一直沒有給他下達軍令,他幾乎吹了半夜的涼風,早知道如此,不如讓士兵們輪流休息,明日也好趕路。
邱時可來到肅王府前,讓士兵們停下腳步,等待大人的軍令,自己慌不迭來見李自成,但距離李自成尚有十餘步的時候,便被親兵們擋住了去路。
他訕訕一笑,地叩頭,“大都督,屬下該如何攻打肅王府?”
“參將已死,你現在是蘭州衛的最高指揮官,這次攻打肅王府,完全由你指揮,我不干涉,我只在後面觀望,”李自成淡淡一笑,又道:“如何選擇攻城方式是你的事,但我們是軍人,按照天命軍的軍律,不得擾民!”
“是,大都督!”邱時可口答應,心卻是打了嘀咕,肅王府的城牆簡直得蘭州的城牆,高度也超過一丈五,如果沒有百姓的幫助……他忽地有了主意,忙道:“大都督,軍器庫有攻城用的雲梯,卑職這着人取來,馬可以攻城!”
“好吧,快去快回,我這給你計算着時間,看你用多長時間拿下王府。”李自成回身示意,劉雲水派了一隊騎兵,跟隨着那數十名取雲梯的士兵,防備他們逃跑,城門口有天命軍的輔兵把守,但如果他們逃入百姓,一時半會很難再找出來。
約莫一袋煙的時間,蘭州士兵擡着六架雲梯回來了,邱時可向李自成請示後,立即開始攻打肅王府。
李自成和所有的天命軍,都在五百步外觀戰,並沒有給出任何指示,戰鬥,完全由邱時可獨立指揮。
蘭州軍從王府的東門、南門開始進攻,刀盾兵在前,用盾牌護住身體的要害,隨後是弓箭手,鳥銃之類的火器也有幾桿,夾雜在弓箭手羣,並沒有獨立成軍,最後面纔是擡着雲梯的運輸兵,這些運輸兵一手搭在雲梯,一手持盾牌,護在腦袋。
李自成的臉現出一絲笑意,這樣的配合,基奔算得是嚴謹,不過,圍牆的守軍早張弓搭箭在等待了,不知道要死多少士兵才能接近圍牆。
“嗖,嗖,砰……”
弓箭夾雜着鳥銃一類的火器,雙方開始對射,論起人數,雙方倒是差不多,但守軍佔據着城頭的優勢位置,自而下,弓箭的射程更遠,在同等射程,弓弦並不需要拉滿,城下蘭州衛的士兵更爲省力。
雖然看不清城頭的傷亡,但李自成感覺,還是邱時可他們更吃虧,不過,李自成並沒有叫停,戰鬥,怎麼可能都是零傷亡?特別是雙方使用的是射程差不多的弓箭。
李自成讓蘭州衛的士兵去攻打肅王府,不僅僅是讓他們交投名狀,從此再不能回頭,更爲重要的是,他還有更進一步的盤算。
這些降兵,如果看押起來,需要花費大量的兵力,如果看押的士兵過少,萬一他們鬧出事端,後方不穩,會嚴重影響東征大業,如果將他們放了,歸入耕農,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過早將天命軍的訊息泄露出去?
這次東征隴右的天命軍,雖然有五千五百餘人,但撒到隴右龐大的土地,會顯得非常單薄,如果能讓這些降兵及時轉化爲天命軍,哪怕幫着運輸糧草輜重,也是好的。
蘭州衛的士兵暫時不具備天命軍的戰鬥力,但只要不實行混合編制,對天命軍原本的戰鬥力,並沒有消極的影響。
如果實踐證明他們的確是快當兵的料,將來天命軍擴軍的時候,他們是現成的兵源。
有了這幾樣考慮,李自成才讓他們攻打肅王府,他要看看這些士兵究竟有沒有加入天命軍的資格,至於士兵們的傷亡,那是在所難免的,現在蘭州衛的士兵傷亡率越高,才越能顯示出天命軍的價值。
能不能攻下肅王府,倒不是李自成要考慮到內容,他甚至不希望這些士兵取得成功,一旦攻入肅王府,以他們的軍紀軍律,不將肅王府翻個底朝天才怪,到時候若不殺幾名士兵,恐怕都鎮不住他們。
戰鬥仍在繼續,蘭州軍在付出超過百人傷亡的代價後,終於接近圍牆,將雲梯靠去,士兵們開始沿着雲梯向攀登。
在這樣近的距離,弓箭已經很難發揮作用,雙方的士兵開始了近身肉搏,打起來消耗戰。
原本蘭州衛的士兵是處於下風的,在城下吃了城頭的大量弓箭,士氣多少有些受挫,但接近圍牆後,在邱時可的鼓舞下,軍士們士氣大振,至少他們正在一步步接近城頭,接近勝利。
邱時可親自操刀,站在隊伍後面百步外的距離督戰,只有重傷而且有治的士兵,纔會被擡下戰場,凡是輕傷依然可以拿起刀槍的士兵,一律不許後退,也說,士兵一律不許後退,除非被擡下戰場。
但已經死亡的士兵,暫時沒人搭理他們,是傷重估計難以活命的士兵,也是任由他們在慘叫聲自生自滅,並沒有士兵將他們擡下戰場。
李自成心一凜,這個邱時可,心腸如此強硬,還真是一個當將軍的料,看來自己得好好考慮他的前途了!
雲梯的頂部像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不是你死,是我亡,更多的情況下,是雙方士兵的互傷,在醫療水平極度落後的大明時代,這些重傷的士兵,大部分都會在絕望一點點失去自己的意識,最後走向死亡。
雙方的戰鬥水平差不多,所使用的兵器又是同出一處,並沒有明顯的區別,雙方士兵較的是氣勢,以及打生打死背後的動力。
城頭甘州護衛的士兵,以及王府的侍衛們,顯然動力要充分一些,保護王府是他們的職責,他們身爲王府的護衛軍,自身是與王府綁架在一起的,如果讓叛軍攻克了王府,他們這些士兵、護衛,即使能保住性命,將來也是要被砍頭的,是入城的叛軍,恐怕也不會饒過他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道理誰都懂。
如果守住了王府,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甚至還會得到王府的賞銀,甚至還會加官進爵……這一切的一切,前提必須王府尚在。
而蘭州衛的士兵,並沒有這些利益的存在,即便打破了王府,府內的財物女人也不許他們碰一根手指頭,若不是被天命軍的火器震得六神無主,他們纔不會傻到爲天命軍去拼命,蘭州城破,他們大不了回鄉種地……
讓這些士兵不解的是,邱時可像是吃錯了藥,拼了命的逼迫他們去攻打王府……
但到了這個時候,士兵們已經沒有了退路,即便想回鄉種地,即便有足夠的土地,他們也是回不去了,攻打王府,形同謀反,那是要誅九族的……
邱時可親自督戰,逼出了蘭州衛軍士的士氣,而蘭州衛的士兵越是攻打得緊,城頭的守軍越是不肯退讓,雙方像是兩頭紅了眼的鬥牛,如果不能決出最後的勝負,誰也不肯罷兵。
戰刀還是明軍的制式戰刀,但手持戰刀的人,早換了幾撥,鮮血像是紅色的陣雨,一波剛歇,一波又起……
雲梯頂部的一名蘭州衛士兵,剛剛用戰刀砍傷一名守軍,見牆頭出現一塊空地,他左手扶住牆頭的石塊,剛要縱身躍過去,冷不防一支暗箭急飛過來,他躲閃不及,正心窩。
箭矢離得太近,箭頭穿透鎧甲,深入骨髓,那士兵頓時眼前一黑,意識逐漸模糊,他擡頭看看刺穿鎧甲的那支箭矢,沒堤防牆後躍出一名守軍,斜肩帶背一刀劈過來,他明明看到對方砍過來的戰刀,卻是無力躲避。
鎖骨斷裂,鏗鏘有聲,一股溫熱的鮮血,沖天而起,那蘭州士兵發出“啊”一聲,眼神迅速渙散,身子一軟,順着刀勢,仰面向後倒去,“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在圍牆根下……
李自成見蘭州軍傷亡了不下二百人,覺得差不多了,忙讓傳令兵給邱時可傳令,讓他撤軍。
邱時可遲疑了一會,親自向李自成這邊跑過來,雙膝跪倒在地,“大都督……”
“你的士兵都是好樣的,天命軍會收下他們,”李自成淡淡地道:“但我不能看着他們如此傷亡下去,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兵啦……”
“大都督,再給卑職一點時間,哪怕只有半個時辰,卑職一定能拿下王府……”
“天命軍有一條軍律:一切行動聽指揮,”李自成面色一冷,凜然道:“撤軍!”
“是,大都督!”邱時可的臉滿滿地寫着不甘,但李自成已經作色,他只得叩了頭,向戰場跑去,“鳴金,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