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線流暢感極好的船體收起了陸板,從港口在不少人注目下輕盈的滑入水道,經過水道中心,便讓旁觀的人越加覺得船隻不凡。
原來運河之上,分爲幾條水道,中間的名爲“皇道”。乃是帝國將臣的船隻,甚至一些皇商供給物資能通行的水道,非等閒尊貴之人,絕不可途徑這種水道,也避免水道上的一些大人物尊駕,與繁忙的水道交通碰撞堵塞。
運河水道每隔一段路程,都會有水道梳理口,也會有一些巡遊水監,監督水道交通的運行,若是普通沒有通行准許的船隻駛入中央暢通無阻的皇道,那便是大罪!
所以往往要看水道之上樓船的尊貴與否,有時候並非船隻的豪華,而是看對方行駛的路途,是不是運河中央航道便可得知一二。
船隻駛離港口,徑直滑入中央航道皇道,通行無礙,甚至根本不需要排隊經過水道上設立的水閘隘口,直線通行,無形顯示出一種的特權。
在中央航道航行,看着兩邊水道上的繁榮交通,河道兩岸燈火綿延輝煌,清平王后在涼風習習中,似乎有無限感觸思緒,李嚴從旁躬身,細聲道,“沿途王后娘娘遇到的事,已經查了下去,相國大人很震怒,帝國的軍部和讖緯院已經着手調查,帝國的人已經在青木堡之地探查,正在追緝那位僅存雙刀刺客,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給娘娘一個回覆,讓這些吃了雄心豹膽的亡命之徒知道,敢對娘娘下手,無論涉及什麼人,都絕不姑息,觸犯盛唐威嚴,只有死路一條。”
聽得此言,楊澤和清平王后都微微一怔,清平王后朝李嚴看去,微微蹙眉,“相國大人?爲什麼不是父皇?”
李嚴身躬得低了,“皇帝陛下近期正在綜理政務,情緒和身體都欠佳,這事相國大人先擋下了,着力讓軍方和帝國讖緯院調查,等到水落石出,會一併呈報皇上決斷。相信當王后娘娘見到皇上之時,就已經有所分曉了。”
清平王后和楊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的神情,凝重了一層。李嚴極精確把握到了兩人的神態,對清平王后自然不敢表露什麼,不過看向楊澤,眼底掠過一絲精芒。
語氣卻清淡道,“莫不是王后不相信相國大人,可以探查出刺客來歷,即如此,李嚴立即修書一封,着人立即將前後情況,稟報升上。”
“這倒不必了,”清平王后搖搖頭,“此事有相國大人主持,應該不會有差錯既如此,我也有些睏乏了”
李嚴忙不迭送她進入船室之中。
楊澤幾乎可以肯定這李嚴若非被相國收買,就是相國的人。剛清平王后看向自己一眼所包含的憂慮,楊澤也瞭如指掌。此事由相國一手專斷,阻隔在了他的那一層級,很明顯如果背後的主使者是他,那麼只怕再也不要想大白天下了。重要的是,此事被嚴格的控制住了,軍部此時已經前往青木堡戰鬥之地調查,他們也是知道,就連軍部行事,都是儘量隱秘。沒有人知道王后已經回到了帝國,也沒有人關心她是否回到了帝國。這麼一來,只怕就算是刺殺王后的這件足以令帝國朝野震動之事,終都將被控制住,不了了之。
因爲相國劉叔樓,無論出於什麼方面,都絕不會願意這件事被多人知道,掀起在他控制範圍之外的震盪連鎖反應。
但偏偏他們對此沒有任何辦法。
沒有想到辦法,楊澤便索性不去深想,步出甲板之上,便看到韓雪,褚衛,陶義以及柏森等人正聚在一起,在他們旁邊的,還有宗守,以及幾位秋道院修者和大曄護衛軍方將領。
他們圍圈而坐,聽着靈動精力旺盛的柏森講述些什麼趣事,時而鬨然而笑,時而驚呼讚歎。
光影之下,韓雪似乎在圈內格格不入,像是對柏森的吹牛手段,她早聽起了老繭,所以大曄的人聽得一驚一乍,同伴褚衛,陶義等人也在起鬨,她卻並未沉入他們的氣氛中。
所以也遠遠的看到了楊澤,兩人對視一眼,她便扭開頭去。
楊澤想了想,便邁步朝衆人走去。看到楊澤走來,大曄修者和軍方梟將都紛紛起立,對楊澤投以致意禮。
韓雪之前已經多次表現出對楊澤的不善之意,卻沒料到他此時卻大方朝他們走來,是以一時倒也有些侷促,屁股原本坐在護欄上,此時也輕輕收了收,悄然挪下來,雙足落地立定。
宗守便對四人道,“這就是我大哥楊澤以前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漁村,是楊大哥和宋臻姐將我帶離,這以後,我就跟着他了。”
陶義等人便紛紛相楊澤拱手行禮,“見過楊兄。”
大概是和他們聊得極熱,宗守還續道,“當時在大曄國,七覺法王來襲之時,我楊大哥領先千船之前,躍上冰山和那個東正教門的七覺法王對敵,也是平分秋色,不落下風呢!”
楊澤剛想出言制止,卻沒想到大舌頭的宗守居然就先將自己的事蹟宣揚開來了,隨即在四人仔細打量楊澤之時,宗守又道,“韓雪姐你剛說我的功法在外橫練體之中,很是不錯。但實際上我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也是拜楊大哥所賜,若不是他從旁指教,我絕無可能有這樣的進境。”
楊澤愕然,但隨即便看到宗守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黝黑的瞳孔閃動起了幾分不被人察覺的靈動。楊澤立即便了解他耍的滑頭之處。宗守外表給人憨厚之感,但實際上卻極爲聰明,這大概和他從小所處的環境相關,老人吳宗生來待他苛刻無比,宗守非但沒有在這種動輒被打罵的環境下心態扭曲,相反卻練就了心思的敏捷,一方面知道其實他和爺爺吳宗已經是相依爲命,一方面爲了避免他的動輒打罵,手腳勤麻利,擅察言觀色。
這就形成了現在的宗守,看到他一眨眼睛,楊澤便知道了他的小心思,原來他早發現了闌蒼院韓雪爲首的四人,對性格較爲偏冷楊澤似乎沒有多少好感,何況聽到他是此次護從使團的總領,自然也就有了一些對他的懷疑之色。
相比較起來,他們還喜歡展露了不俗實力,憨厚開朗的宗守。顯然宗守是爲了打消他們對自己的冷淡,所以刻意彰顯他楊澤事蹟,以扭轉四人對他的印象。
“哦?”褚衛,柏森,陶義三人,臉上露出大有意外的神情看着楊澤,“沒想到楊兄竟然還有這樣的實力。”語氣有些不確定。
卻是那短髮俏麗俊美的韓雪,卻只是輕輕笑了笑,說,“是麼東正教門的那個什麼法王難道很厲害麼?據我所知,那個東正教門,剛剛被帝國清洗出國境,他們難道就有力氣去騷擾大曄了麼,真是不知死活。”
這話將大曄衆人噎了個夠嗆,連褚衛,柏森,陶義三人都露出了尷尬之色。
東正教門是高紋國教,勢力觸手遍及東陸幾十個大小國度,可以說在以南之地,教門就是一個極爲了不得的存在。但那也僅在於大陸之南。
在盛唐帝國,東正教門看來,無外乎一個三流教派,甚至在傳統盛唐人眼睛裡,南方盤踞的高紋帝國雖然強大,像是一頭獵豹,兇悍狡詐。但盛唐帝國,卻是一頭雄獅。只要有盛唐這頭雄獅存在的一天,高紋帝國或許從旁對峙,或呲牙咧嘴,但卻也絕不敢輕舉妄動,遑論一個東正教門。
盛唐人幾乎沒有深刻的印象。要說印象,或許都如同韓雪所言對方難道很厲害麼?如果厲害,怎麼給帝國趕出國境了?由此可知不過爾爾嘛。
褚衛,柏森陶義三人,也就是不至於讓楊澤難堪,故作意外他的實力那番話,實際上他們或許聽說過七覺法王的名頭,但是對方到底是什麼概念,他們根本無從知曉,也沒有興趣去知道。
而韓雪一言直來直去道破,也不顧表情有些尷尬的衆人,徑直回房去了。
看着韓雪的背影,褚衛三人不由苦笑搖搖頭,對楊澤道,“楊兄請別在意,她就是這樣的性格。”
楊澤笑笑示意無妨,看着韓雪的方向,倒也對她的這種喜樂不悅並不掩藏的性,生出些好感來。
船又航行了一天一夜,在帝國的開明城抵岸休整。
開明城是帝國大型城市,港口宏大,停泊的船隻之中,竟然也多了不少寶船,是以清平王后所在的這一艘,便也不是太過鳳毛麟角。停泊開明城,便明顯看到港口以外的市中心區域,人山人海,似乎正在進行某種活動的熱鬧樣。
李嚴陪同清平王后,還一邊道,“三公主離開帝國多時,卻不知道在這十年間,開明城逐漸形成了這種風潮。這是開明城一年一度的“明器”賣會。明器便是修行的秘藥,靈礦石,藥材的明碼賣會。每年這個時候,許多有名的帝國豪商大賈,都會在開明城開設賣場,以賣出各自儲備的修行器物。因爲購買力強,所以每年這裡都會爆出一些天價珍品!呵呵,當然帝國皇宮奇珍異寶無數,三公主也不見得瞧得上這些物件,不過若是三公主有興趣,李嚴可以着人買些珍品,進貢給三公主。”
因爲暗殺事件的影響餘波,越是深入帝國,清平王后的保護等級便越來越高起來,光是船上,都有李嚴帶來的大曄讖緯院的六位天玄高手。隨時保護,除此之外,船隻附近,都被帝國精銳兵衛保護警戒,這種情況下,清平王后自然不能自由活動。
她輕輕蹙了蹙眉頭,隨即舒展開來,對李嚴一笑,“適逢其會,似乎也很爲有趣呢,既是如此,也不必勞煩李大人了。就讓楊澤,幫我去選一些紀念意義的物件就是。”
“楊澤?”李嚴皺了皺眉,朝這個大曄護送的小官看去,雖然他臉上有諸多猶豫,不過一想到這總是比清平王后下船好得多,便只好點了點頭,又道,“開明城極大,這位楊小兄不一定就能找得到,韓雪四人都是闌蒼院修者,對這種明器賣場自然熟悉,正好他們要下船採買一些修行所需,便讓我安排人手,領楊小兄一行前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