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薔擡頭看看溶成灰色的天際,垂暮慢慢暗沉下來,越發濃了,烏鴉一般的黑。幾盞瑩燈亮起。“你叫何系名”?
莫邪鬼異的眨着眼睛,跑是能跑,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想了想。“茶邪”?
“茶邪?瞎他媽編,我植族系名以‘木’、草、禾爲偏,何來邪字,說實話”。仙薔厲聲怒吼道,頭上的扁掌尖刺閃起了紅光。
莫邪驚得一愣,擦着頭上的細汗珠。“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竹秀、含苷、仙薔?爲何竹玉不是,難道玉爲別的玉,也沒有木、草、禾傍的玉呀”?
莫邪八封的想着。
“快說,難道讓我押你去桂族聖林去問法”仙薔咬牙切齒的喊斥道。
莫邪咧咧嘴,心裡暗罵。“媽的初來乍到,什麼植者都能欺負本聖士”。
“茶艾”。莫邪沒好氣的回道。去桂族聖林問法,莫邪可不敢去,十有八九有去無回。
仙薔綠刺眼斜愣一會兒。“這還有點意思”。
“依據《植域法典》,‘植地護衛章’。第一千三百零一目:私侵植地,傷植者,至輕傷者,罰萬葉晶;至重傷者,罰百萬晶或勞役;至殘者,罰千萬晶,同殘。至......”。仙薔讀了小杯茶的時辰。
莫邪眼睛都讀大了,伸脖子瞪眼。“這誰定的法典,細到家了,就差說傷左耳、傷右耳罰幾個葉晶了”。
莫邪是聽明白了,自己犯了五大罪:私侵植地、無故傷人、侮辱植女、禮節不周、假冒系名,數罪併罰,賠含苷葉晶六萬九千三百六十一顆,假冒系名另罰一千葉晶。
莫邪傻眼了,別說一千葉晶,一個葉晶也沒有,過植域十山,根本不收葉晶。鬆城也沒收過。這麼多葉晶打死也交不出來呀!莫邪眼珠一瞪想要發飆。
青蒼色的幽靜暮色。暗暗地圍攏來,一片片墨點似的遁影,從樹顛盤旋而來,莫邪眼神一凝。未敢引術,低頭不語,默不出聲。
撲鼻的香氣,隨着陣陣爽颯的風兒吹過,數十位化妖植者盤旋暮空。嚴厲的呵斥聲響起。“入夜靜修之季,爲何在此喧囂”?
仙薔忙飛遁向前,向一位花冠老植士細聲低語。
花冠老者士掃了眼,垂首受氣的莫邪。斜了眼仙薔、含苷。“仙植地使說句公道話,你判的有些重,不是每一位迴歸植者都是富翁。改判賠五千葉晶,罰五百葉晶,如何”?
仙薔低頭陪笑。“桂巡查使所判極對,小植聽判”。
仙薔牛氣十足的遁到莫邪身前。“茶植士聽到了嗎?桂藍巡查使看你初到植域,不懂植域法典。從輕處罰。交葉晶”。
莫邪向桂藍深行一禮。“各位大人、植友,茶某回植域,一路苦戰,險些命葬歸途,身上葉晶全部丟失,如今身無分晶,能否寬容數日。茶某必賠”。
“沒葉晶?沒葉晶你得瑟什麼,今日不是親手抓到你,定會犯偷盜之事”。仙薔氣得聲音都變了。此呼彼和,噪個不休。
“行了,茶植友難得迴歸。桂芡‘蜜晶園’可少義工”。桂藍不耐煩的制止仙薔的叫囂。
“回巡查使,義工遠遠不足。工期極其繁重”。一位花容植女,低聲回道。
“哦,算算茶植友索賠罰葉晶能義工多久,讓他去‘蜜晶園’賺點葉晶吧”。仙藍吩咐完,不再理會。駕着花形黑雲飛向昏亮的天際。
桂芡與數位植者恭敬的目送,墨黑影點消失,桂芡纔回身看向仙薔。“巡查使的話都聽見了吧,茶植友一年五十葉晶,百年後我會派人送五千五百葉晶來”。
仙薔陪着笑臉神識道。“桂園使用不了那麼多,二千葉晶即可”。
桂芡點點頭,淡然笑笑。“茶植友可有意見”?
莫邪低着頭,自認倒黴,植域太陌生了,剛入內域許多鬼異的事與聖族差異極大。莫邪不敢冒然逃逸,怕就此一逃,再無落腳之地。“聽桂植友吩咐”。
寂靜的夜,滿天星斗,風聲的呢喃,纏綿細膩的桂香,沉醉着寂靜如水的空明。數道遁影在夜的香氣裡飛遁,忽東忽西,莫邪都跟暈了,怎麼象似走迷魂陣。
桂芡掃眼呆頭呆腦的莫邪。“茶植友初到植域,要學的法典很多,如今時值深夜,植域修煉法定時辰,全植域植者都在修煉,我等不可遁入高境界植者植地,影響大植門修煉我等可賠不起”。
“修煉法定時辰”?莫邪撓着茶葉頭,沒聽說過,植域怎麼有這麼多規矩。
莫邪不知,植域植者修煉比聖者難上十倍不止。以莫邪相同境界的化魂境,聖者少說五千年,多者萬年即可突破到凝氣境,否則只能老死境內。
植者,五萬年?二十萬年能突破到化妖境都是植域佼佼者,各今,地處大陸邊緣,靈氣稀薄,更難修煉。植域不得不把修煉立爲法典,入夜全域修煉,無要職者不可遁空、不可遊樂,違反植者處罰極重。
莫邪忙神識數問,桂芡默聲遁行,半字未答。縷縷微風,帶着淡淡的泥土香氣,星光盛處,輕輕拂過。遠處一片白瑩瑩的光,刺着莫邪的眼睛。
神識數次,莫邪也沒分辨出百里外白瑩瑩的是何物,只覺得此處香氣與別處有些差異。
數吸之後,清涼霧氣撲面而過,莫邪遁入奇異的境地。
千里之地,一個個碩大的晶罩,罩着高大的桂花樹,宛如一柄柄撐開的碧綠寶傘,放出和煦的防禦光罩,擋着風,擋着光,擋着雨。桂花光罩成排的遁停的空中,莖幹下無根,像似直接紮根在虛空中。輕輕地吹擺,沙沙細語。
莫邪鬼異的神識着虛空桂花樹,舒展開的嫩枝,滿目堆青疊翠,點綴着一簇簇米黃色的小花,素雅,清方。濃郁的幽香,幾乎滲透肌膚,聖體如浴花蜜裡,燻人欲醉。
“茶植友,不要看了,百年內夠你看的”。桂芡見莫邪遁住身形,神識着“蜜晶園”,笑語喊道。
莫邪心裡罵道。“孃的百年,一年老子就逃沒影”。
桂芡帶着衆植者遁行數十吸,來到簇簇葶苔的石地處,放眼不大的石地立着數千葶苔,分五色花分佈。花色各奇的葶苔底色相同,同爲各型葉片覆蓋,襯着不同顏色的小花。有金黃的、粉色的、紫色,色澤不一,花形各異。偶有幾間葶苔耷拉着腦袋,枯萎凋零,閃着蒼白的雪光。
“茶植友此處爲你葶苔地,沒有園主賞賜令,不可移到它地”。桂芡指着一塊白色石基,嚴厲的帶着命令的口氣。
葶苔地?莫邪神識數裡石地上各異葶苔。莫邪在聖站時,住過苔蔣的葶苔,不知其爲何物,被莫邪黑色戰甲防禦晶光燒得化了灰。
葶苔。植族修煉之所,由植族本體凝化而成,如同本體虛影,影化境以上植者才能化出本體葶苔,境界不同,化出葶苔不同。
影化境一柱葶苔,化魂境二柱葶苔,化妖境三柱葶苔......。隨着境界提升,柱數依次增加。
葶苔可爲植器,可攻可防;可爲住所,可收可放;可爲囚籠,可爲遁器。是植者必用之物。如同本體的影子,本體不滅,葶苔不消。
莫邪看着白色石基,有些頭痛,放眼五色石基內有一柱葶、有二柱葶苔,偶有三柱葶苔。莫邪是聖者,那知葶苔爲何物,只當是植者建的修煉擋風擋雨之所。
莫邪摸着下巴,心裡琢磨着。“老子弄個幾柱的小亭住哪”?
神識一圈,每個葶苔內都有靈氣波動。“乖乖,植者造的亭子都不錯呀,能擋着神識,根本看不清葶苔內是何植者”。
莫邪那裡知道,葶苔與植者同根同體,同命同生,本來就是一體,神識怎麼能分出彼此。
隔絕神識,莫邪的戰甲無聖、無植能識透,只是這一葶一樣的葉子令莫邪感到爲難,黑色戰甲雖牛,化不出這東西。
桂芡見莫邪沉默不語,笑笑遁行而去。“蜜晶園”好進,想出去可沒那麼容易,罰賠還不上,沒有出頭之日。
莫邪想起傀境小亭多爲四柱六角,笑嘻嘻的遁落白色石基,特意細看看有沒有踩到東西,這石地再有尖叫聲,莫邪這小心臟呀!真是受不了了。
盤膝坐下,一道黑光閃過,黑漆漆的四柱葶苔化在白色基石上。
啊!周邊數百葶苔映出植影,一個個瞪着綠芒眼,渾身打哆嗦,嚇得綠葉花頭唰唰的滴着豆大綠晶,慘白的臉抽搐的變着形,脊樑柱跑着冷氣,流下一股股的冷汗。嚥着吐沫,嗓子發乾。“不能吧!定形境大植士也來桂族‘蜜晶園’當義工,這得悲催到什麼樣子”。
莫邪沒再意,只當自己黑色戰甲化出的葶苔與衆不同,別人最多不過三柱,莫邪化出獨一無二的四柱,牛氣的很,心裡罵道。“看你還欺負我,不服,化出五柱讓你們看看”。
莫邪美滋滋的從聖袋中拿出一把黑茶。伸手在頭頂茶葉間抓了一把,兩顆“珠露”落入手中。莫邪拿着“珠露”在枯乾的黑茶裡揉了一圈。枯卷的黑茶葉瞬間變得黑汪汪、綠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