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婉兒怒氣填胸,臉兒紅得粘不得半點火星。
唐琅轉過臉看着刑湖上飄動的“五魄火罩”,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沉吟了一會兒,唐琅拉着臉看向蕎婉兒。
“蕎特使,這裡先交你來善後,我去去就來”。
蕎婉兒眼睛冒着怒火,兩頰慘紅,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是又沒有辦法,手指奇怪地、不知不覺地抽動着,極不情願的嗯了聲。
唐琅似乎並不再意這些,低着頭遁出刑峰。出峰不遠,唐琅遁速慢了下來,回頭看了會兒刑峰。
“唐殿主要去哪兒”?一股奇濃的藥香混着冰涼的晨氣飄來。
唐琅擡手點了下鼻息,陰沉的臉兒凝出笑意,回首向一處空域行了一禮。“藥長老不煉藥,怎麼有時間到刑峰採藥”。
絳紫色的山峰,襯托着一團淡黃的曉霧,像深谷向上反射出光芒。藥鵲甩着空洞的聖服,拄着藥葫蘆石杖站在晨光中。“近來心神不定,煉廢了幾鼎,特地來向唐殿主請教”。
“哈哈哈藥聖友難爲我了,我煉服,你煉藥,牛馬不相及,我可幫不了你”。唐琅開懷大笑,心中的不快似乎一掃而光。
“藥方在殿主手中,你不幫我,別聖也幫不了”。藥鵲低聲道。
唐琅默不作聲的看向藥鵲,眼皮跳了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現出滿面的愁容。“藥長老,這事不好辦呀!這副藥引子關係太複雜了,至今不知道誰要”。
藥鵲的臉皮跟着跳個不停,石杖上的藥葫蘆噹噹碰着。“殿主能告訴我都誰要用藥嗎”?
唐琅神識眼茫茫空域,搖搖頭。“長老別費心了,你能見到的都想要”。
藥鵲愣了下,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忙上前擋住要走的唐琅。“殿主去見何聖”?
唐琅心中漸生煩燥,事前大長老與梅城主提醒過,藥鵲要多加提防,果然這藥葫蘆沒安好心。
“去見城主”。
藥鵲哦了聲,遠遠的看着唐琅消失在山影雲霧間。
雲遮霧涌的神秘山峰,漸漸地的掛着皚皚白雪。耐寒的花兒爭奇鬥豔,風一吹,花兒搖搖擺擺着,
幾位聖者站在白皚皚的羣峰的雪線下,守在蜿蜒無盡的翠綠的森林邊,重重迭迭的枝丫撐着巨大的傘影,斑斑點點落着細碎的日影。
一陣丫枝顫動,樹葉抖落的涼氣撲面而來。唐琅從皚皚的雪影中走出,剛踏在空域的腳下升起淡藍色的水窪。
幾位聖者眼中無物般站着,眼皮都沒擡一下。
唐琅臉上現出討好的悅色,忙行了大禮。“幾位護法,城主是否出關”。
一位面如清芙般潔白無暇的聖女,撇了唐琅一眼。“你來的真是時候,城主剛剛出關”。
唐琅一聽,心裡喜出望外。“幾位護法請通報一聲,唐琅有要事求見”。
雪影裡現出長長的黑髮。唐琅嚇得忙深行大禮,頭也不敢擡的躬着大背。
細如蚊的聲音轉來。“唐殿主辛苦了”。
唐琅愣了下。“請城主吩咐”。
“刑湖的事如何”?
城主就是城主,閉關數千載,竟然對聖雲城的事瞭如指掌。“城主,我正爲此事而來......”。
唐琅長話短說,將刑湖煉聖的事一一道來。“城主,我以爲莫邪是聖域奇才不可多得......”。
沒等唐琅說完,雪影中傳來細柔的斷呵聲。“好了!按梅城主吩咐的事去做”。
唐琅好似當頭捱了一悶棍,眼睛都驚直了。身子微微的抖着,一流細汗凝在眉尖。
“去吧”!
唐琅未敢多語,退着倒入空域。此時唐琅更加的迷惑了,本想爲莫邪求個生路,竟然惹怒了城主。
青青蒼蒼,乳白色的雲紗飄遊山底,夕陽紅光映照着重巒,霞光傾瀉在浮雲上,暮色中的聖雲山凝聚着一片彩霞,經久不滅。
唐琅回首看着雲浮霧動的聖雲山,長長的嘆了口氣。“莫邪,有朝一日不要願我”。
突然霞光萬丈綴着淡綠的天空,像一朵朵的翠菊沾滿了霜花,周身發着冷光,橫在天邊,一座透明放亮的長橋,越近越低,轉眼間到了眼前。
身着八卦雲圖老聖士,抖着腥風踏霞而來。厚重的黑色斗篷下,只露出一個鷹勾鼻,一雙刀子嘴。
唐琅臉上閃滿了驚訝的神情。“神算子,他不是在聖魂城嗎”?
“別走,在這等我”。唐琅還沒反應過來,神算子急火火的說了聲,頭也不回的遁入聖雲山內。
“這個烏鴉嘴來幹什麼”?唐琅臉上現出難以琢磨的神色。
神算子是誰?不得不提起聖魂城,當年聖魂城城主卞寒捉拿飄渺峰餘孽時,曾經找過神算子。神算子爲卞寒卜了一卦,竟然把神算子嚇跑了。
碧綠的葉子,彷彿一片片從天上飄落下來碧綠色的雲。仔細觀察,並非是葉子,而是綠色花,花瓣呈梭形,端部狹窄,上部漸漸增寬。中間有八九條纖細的蕊絲,毛茸茸的,宛如清水中的大蝦向外伸出觸鬚。
綠色的花瓣調皮地往裡捲曲着,可以看見嫩黃的花蕊。羞羞答答地才展開兩三片花瓣兒上,一道聖影亭亭的坐在花間,隨風舞動着雪白的妙裙,舞着濃郁的花香。
聖影輕輕擡頭,風吹了一般擋在臉前的輕紗飛起,一雙美的讓人窒息的眼神掃過綠瑩瑩的空域。
披散的長髮露出,像小孩兒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往外瞧了瞧。
輕擋住眼神,柔媚的聲音在花叢間嫋嫋轉來。“神算子,鬼鬼祟祟的在逃命嗎”?
“哈哈哈,紫城主,你醒了,我不是逃命,是來救命”。擠出虛空的半個身子停了,神算子露着半個腦袋,呲着半張牙。
“咯咯咯”,幽幽笑聲響起。紫鈴又笑了起來。“是得救命,不然你就是半算子了”。
神算子半邊鬍子吹起。“紫城主先放我進去,我要給你卜一卦”。
“怎麼?騙了卞城主萬年,混不下去了”。
“這是大事,天大的事,卞城主不知道”。神算子半張臉露出鬼異的笑容。
“那就更怪了,本城主從來不信邪的”。紫鈴的聲音變得有些不快。
“這次真得算邪,不算都不行。關係到聖族存亡”。
紫鈴臉上的輕紗飛起,明淨的眼神裡凝着笑意,輕輕一點空域。神算子身子猛的前衝,趔趄着差點趴在空域。
紫鈴未理神算子的狼狽相,柔聲問道:“說吧!什麼事”。
神算子眼睛骨碌碌的轉了幾圈,呲着牙笑道:“城主要殺一聖”。
紫鈴未迴應,只是輕紗微飄。
神算子見紫城主未否定,拍了兩下胸,長出了一口氣。“此聖不能殺”。
輕紗裡現出俏麗的臉兒,像雨後清晨的一朵荷花,兩雙水靈的瞳影盯着神算子一動不動,許久,紫鈴俏容隱去。“易絕讓你來的”。
“他,他請不動本祖”。
紫鈴知道神算子來了,爲何事而來,心裡猜了多次。詫異的是,神算子竟然爲個聖士而來,這就有點蹊蹺了。
“說說理由”。
“理由?我也說不清,只是此聖不能殺”。神算子臉色有些微紅,像似憋着氣在說話。
紫鈴看着神算子快禿了的眉毛,眨了下長長睫毛,眼裡凝出幾分冷色。“神算子,你的手伸長了點”。
“不長”。神算子只說了兩個字,臉色變成了紫色,伸着脖子喘着粗氣半天才擠出來。
紫鈴眼神怪怪的,神算子又名益仞,因此能卜禍福,在培行境時就成名於聖域。因其占卜十有九失,聖友們沒少嘲笑他,起了個神算子的名。從那以後,益仞,聖域無聖不曉,神算子從此名響天下。
這神算子有個毛病,每次占卜過後,要說天機時總是臉紅脖子粗,半天說不出幾個字,等說完了,總會解釋爲天機不可泄露。在聖域實在沒法混了,跑到了聖魂城與卞寒混到了一起。
“神算子,你的眉毛又少了”。紫鈴瞥眼神算子發青的臉。
“一根沒少,千年前多少,現在就多少”。神算子說話突然順溜了。
“吶!你是來搗亂的”。
“沒,真的”。神算子聲音又卡住了,臉色都黑了,眼珠子都快爆了出來。
“說不出理由,他只有死”。
神算子張着嘴聽不清什麼聲音在喉嚨裡骨碌,只見伸長的脖子,喉節不停的動着。
紫鈴不已爲然,神算子這副德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次次如此,最後是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天機不可泄露”。神算子緩了口氣,說了一句紫鈴想聽的話。
“那就請回吧,聖雲城的事,不用聖魂城操心”。紫鈴咯咯咯的笑着,聽到這句,神算子基本就不會多說了。
神算子如嚴冬初雪落地,臉色緩了過來,根根銀髮,半遮半掩,若隱若現的遮着條條皺紋。看了眼紫鈴,長長的嘆了口氣,轉眼走向一處虛空。
紫鈴眼送着左右搖晃的聖影,心裡凝着幾分笑意。
突然,神算子停住身形,一雙深陷眼窩的棕褐色眼睛,看着漫着霞光的虛空。“城主,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