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城中人羣聚集的地方,竟然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不下數千人,多數都是女人和孩子,也有一些剛從城牆上下來,渾身血腥氣的男人,更有無數道人流正涌向這邊,看樣子整個蒼羅城倖存的人都要過來。
擁擠人羣的阻隔自然攔不住空末途和靜茹二人,直接踩着旁邊的屋頂到了裡面,只見是一處挺大的院落,裡面也圍滿了人,最中間空出一大片,盤腿坐着一箇中年儒雅的男子,寬鬆的銀白長衫,錦繡玉帶,眉眼細長,面目和善。
這人正是飛在空中,以一己之力滅盡洪魔的那位超級大高手。
但此刻這人卻端坐在這裡,講起了一通在空末途看來沒頭沒尾的話,不過旁邊圍着的那些人,卻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如癡如醉,好似忘了剛剛經歷過生死劫難,身上還有着血腥味兒,甚至有的親人已經被洪魔吞食,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人身上,只是細細的聽着,微皺着眉頭,慢慢的品味。
而男子的聲音顯然用了某種玄妙的法訣,低沉醇厚,但又能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人漏不掉任何一個字。
“他說的什麼?”
空末途看着眼前的場景,感覺有些匪夷所思,太不正常了。對於男子的話,更是完全沒有頭緒。
靜茹的臉色卻有點兒異樣,沉默了一下,冷聲道:“他在傳教。”
“什麼是傳教?”
這個詞空末途還是第一次聽到。
靜茹解釋道:“就是在宣傳教派的思想和主旨,誘惑人信奉。”
“教派?”空末途皺眉疑惑道:“證道當中不是隻有族羣劃分,還有教派存在嗎?”
靜茹扭頭看着他,沉聲道:“證道當中確實沒有。不過虛道當中有個五聖教,還有個玉皇教,那是相當於皇天一族的勢力。”
空末途大吃一驚,駭然道:“他竟然是虛道的人?!”
在宗族呆了兩年,雖然並沒有歸屬感,但潛移默化下,卻認同自己是證道中人,與虛道乃是生死大敵。不僅是雙方神識相異,一個靠天書一個靠豐碑,陰陽兩極,天生相對。更重要的是‘虛道’還在不斷的攻擊蠶食‘證道’的地盤,讓‘證道’中人不論是宗族還是塵民都在不斷的退縮,所居之地越來越小,甚至都沒有地方生活,這可是最切身的生存利益間的衝突。
沒想到這個實力恐怖的傢伙竟然是虛道中人,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他怎
麼會來到這裡,要知道,證道與虛道爲敵,也就代表了虛道所有人,不論宗族還是塵民都與之爲敵。可是他不但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數萬虛道塵民,而且還傳教?到底安得什麼心思?難道是想要從內部瓦解證道?
靜茹顯然也十分不解,自語道:“前線戰場到底怎麼了,爲什麼虛道這麼多高手都潛入了進來。”
銀牙一咬,她又道:“走,我們先離開。這人的實力深不可測,我們完全不是對手。”說着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
“希望那遲遲不來的葉姓一族不會再過來了,不然和這人碰在一起,絕對是他們一族的末日。不過他們真不來的話,那人心必失,蒼羅城以後也就再不屬於他們了。”
輕嘆一聲,她和空末途緩緩後退。在這樣的高手面前,任何一點神力波動都會被發覺,在離開了足夠遠之後,她才施展法訣帶着空末途離開此處,但沒想到卻又來到了城主府中。
“有虛道高手在此,雖然看樣子對我們還沒有露出敵意,但我們也不方便再呆下去,需要立即離開。這城主府裡我發現有幾隻白頭駒,我去找來。你去找幾件乾淨衣服換了,一會兒我們趕緊離開。”
靜茹說着,自顧離開。
而她前腳剛走,空末途正要準備去旁邊屋裡找衣服,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然後一個人緩聲道:“可以聊聊嗎?”
空末途豁然轉身,卻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白衫玉帶,丰神俊朗,赫然是剛纔在人羣中‘傳教’的那個儒雅中年男子!
這下空末途當真駭了一跳,對方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來的,他竟然毫無察覺,這要是被人偷襲,那真是沒有一點還手之力。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儒雅男子看着他吃驚的模樣,微微一笑,然後道:“我叫崢嶸,無姓之人,非證道,亦非虛道,奉行我之道。剛纔處在天上之時,注意到你在洪魔羣中廝殺,一腔熱血讓人動容,便想與你聊聊,可以嗎?”
說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加了一句道:“對了,你的能力也很不錯。”
能力,並非實力。顯然他竟也察覺到了空末途神識的異常。
“聊什麼?”
空末途看着他,見沒有露出惡意,漸漸放下心來,並沒有提高警惕。以對方的實力,想要殺死自己易如反掌,任何的防禦都是無謂的,還不如放開了與他平等交談。
“只是想與你探討幾個問題而已。”
崢嶸的話不急不緩,徐徐道來,聽着讓人十分的舒心。
空末途有些錯愕,搞不懂對方的意圖,這麼專程前來找自己,就是爲了問幾個問題?
到底想做什麼?
想不出便不想,他自詡遇山鑿山,遇河搭橋,順其自然。更何況他對自己很瞭解,絕對沒有能讓這位超級高手惦記的地方,便很痛快的道:“問吧。”
崢嶸含笑點頭,看來對空末途不拘不懼的灑然態度很滿意,也不拖沓,直接道:“好。第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天,可有憐憫?”
“憐憫?”空末途又是一愣,這個問題實在有些莫名其妙,跟自己所想完全風馬牛不相及,搖了搖頭,道:“不懂。”
崢嶸笑道:“那你覺得這天是否仁愛,善良,對衆生可憐惜?”
空末途見他問時眸中卻流露出認真之色,知道必有深意,沉吟一下答道:“天無心無情,怎會有這般多的心思?”
崢嶸頷首,又道:“那你覺得這人,活着可苦?”
人的苦,人的難,無窮無盡,千言萬語也說不完,也不用說,所以空末途只吐出一個字道:“苦。”
苦不堪言。
崢嶸度起步子,忽然一指空末途道:“那你覺得這苦,怨天否?”
空末途怔然的搖頭不解道:“怨天?但天是什麼?大地繁衍生靈創造萬物,可蒼天無邊無際,乃是虛無,既然是虛無,那又有什麼可以怨?又怎麼怨?”
崢嶸淡淡的笑容裡滿是莫測高深的神秘,眼中隱含莊重,緩聲道:“你可知,天地生,方纔有萬物。若沒了這天,就沒有這地,更不會有這人。天乃是世界之始,不怨它,那你覺得人之苦又該怨誰?這人的苦,又該怎麼改變?”
空末途定定看着他,被這些問題攪得滿心的鬱悶和疑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問這些?”
“聊天而已,你不是答應了嗎?”
崢嶸說起話來雲淡風輕,很隨意的樣子。但這樣一個超級大高手忽然來找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再問這些奇怪的問題,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怎麼可能會是無的放失,一定有所目的,有所要求。
可是空末途實在想不通,這人到底想要問什麼,或者說是想要得到什麼。
難道……這就是傳教?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值得他費心費力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