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好天氣啊……”相貌秀美的少年坐在奶茶店透明的落地窗前, 託着下巴看向外面的人流,“但是大家還真是忙碌呢。”
他對面的文雅少年用勺子輕輕攪拌自己的咖啡,然後緩緩地啜一口, 擡頭, 微笑:“所以, 幸村君找我出來發了這麼久的呆……就是爲了說這句話麼。”
“誒?我以爲我的目的在電話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呀~”幸村回頭, 一臉“驚訝”地看着他的經理, “南野君這樣裝糊塗,可真是讓我太傷心了。”
秀一怔住,然後無力嘆氣, 他的記憶回到今天早上——
關東大賽結束後,頗有一段時間的空檔, 立海大雖然得了冠軍, 可其間所作的一系列訓練也是不容小覷的, 於是部長大人難得大發慈悲,在接下來的週末裡, 放了全體部員整整一天的休假。
秀一回去以後的每晚都會陪着自己的母親出門散步,看着自家媽媽日漸隆起的小腹,心裡有說不出的溫馨之感,並且決定在休假當日一定要幫助母親大人好好地收拾一下屋子什麼的……然而,那天清晨, 秀一還在被子裡纏綿着, 悅耳的手機鈴聲便將他活生生叫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 秀一無意識地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幸村君……你一大早擾人清夢是想做什麼的?”
電話那邊傳來低緩悅耳的男聲, 還有幾聲輕笑:“抱歉抱歉, 我本來以爲南野君早已起牀了來着。”
秀一看一下時間,五點半, 再一扭頭,天邊還只是微微發白。
“……幸村君,是你起來太早了。”
幸村沒有說話,秀一能聽見他微微的呼吸聲在話筒中傳來,突然也不想說話了。就這麼靜默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秀一先開口。
“好了,幸村君,你找我有事嗎?”此時的秀一已然恢復常態,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
幸村的聲音變得很歡快:“南野君不睡了吧?”
“嗯。”秀一應一聲。被這麼一吵,的確是睡不着了的。
“那麼,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幸村邀請道。
“呃。”秀一怔然,旋即揉一下眉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休假?”
幸村低低地笑:“南野君,不是找你商量網球部的事情,而是以私人名義的邀約……朋友之間相約出去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嗎。”
這麼說倒也沒錯……自從答應與幸村好好相處以後,嚴格說來,兩個人應該就算是朋友了。在那之後第一次的邀請,不答應,似乎不太好……
於是秀一點頭:“好吧,不過稍微要晚一點,在家裡有點事情。”幫着媽媽把屋裡屋外清理一遍以後,剩下的時間還是空閒着的。
幸村那邊似乎鬆了口氣:“那真是太好了。”他頓了頓,又說,“九點整,在街頭網球場對面的奶茶廳見面,可以麼?”
“嗯,到時見。”秀一答應了,“先掛了。”
回憶結束。
等做完家務的秀一來到奶茶店的時候,幸村已經找了靠窗的位置坐好了,杯子裡的茶水沒有熱氣冒出,一看就是等了很久的樣子。
然後就是半天的安靜,和幸村時不時對天氣啊、人羣啊、路過的小朋友啊……的感嘆。
“所以說,幸村君約我出來,就是爲了讓我陪着發呆?”秀一仔細回想了手機中兩人的對話,“我不記得幸村君有明白說過吶。”
幸村的注意力終於回到他的經理身上,柔柔一笑:“南野君的咖啡我請了……作爲回報,南野君跟我一起去一趟東京吧。”
我們,似乎,剛從東京回來……啊。秀一再次怔住。
電車上人不少,沒有空位,連過道上都站了一些人。
兩名相貌出色的少年並肩坐在車子靠前方的側面,一個秀美一個文雅,一人插着一個耳機聽歌。
不用說,正是趕往東京的幸村和秀一了。
秀一閉着眼,身體往後仰躺,倚在椅背上,神情很閒適。
從上車以後,幸村就笑吟吟地遞上耳機一枚,說是因爲路程會比較遠的緣故,聽一聽歌會比較不無聊什麼的……秀一想一想沒有推卻,耳邊一直傳來輕柔舒緩的輕音樂,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
幸村則是拿出本書,一邊聽歌一邊翻看,面上的表情很平和。
兩個人在車上自成空間,氣氛很安謐很良好。
某個站點停車的時候,顫顫巍巍走上來個枯瘦的老頭兒,因爲個子矮小,怎麼樣也夠不到上面的拉環,若是車子啓動了,怕是會立刻摔倒。
幸村站起身讓座,耳機突然掉下的秀一睜開眼見到,衝幸村笑笑,也站起來幫着把那老頭兒扶着坐下。
“啊。”那老頭兒的反應有點遲鈍,都坐好了才慢慢擡頭,喉嚨裡發出短促的“喀喀”聲,“謝、謝謝、啊。”
“不用謝。”秀一對他溫和地笑,肩膀上感到一股壓力,是幸村,他把秀一按了重新讓他坐下去。
本來車子就要發動了的,卻突然推推搡搡走上來好幾個樣子兇狠的青年人,在車門口堵成一團,大肆笑鬧着,說一些不入流的自以爲很厲害的狂言妄語,讓整個車廂都變得烏煙瘴氣。
看那架勢就知道是不良少年,說不定身上還帶着鋒利的銳器什麼的,而且身形很剽悍,拳頭應該也很厲害吧……車裡的乘客不約而同地這樣想着。
秀一被喧鬧聲吵到,皺一皺眉,幸村的表情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他眼裡,秀一看到了一抹淡淡的不耐。
本來忍一路也就過去了,可那羣不良少年中的一個嘍囉在車廂裡掃了幾眼,就不懷好意地走了過來……停在老頭兒前面。
“喂,歐吉桑!”他左手捏右拳,指節“咔吧咔吧”地響,作出一副威脅的姿態,“你在這裡很安逸嘛!”
老頭兒腦子有點遲鈍,他擡眼,眼裡的光混沌不清,像是看不清面前人一般:“啊、啊。”
那嘍囉拉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們幾個剛跑完很長的路,現在都累得很……歐吉桑你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應該體恤一下青少年,對不對?”
“啊、哈?”老頭似乎並不明白對方的意思,行動依然遲緩。
“死老頭,你不要給我裝傻!啊?!”那嘍囉面子上掛不住了,大步一跨衝上前來,“給我讓位!”他身手就要往老頭兒的胳膊上抓去——
“啪!”肉體相觸的清脆聲響。
嘍囉捂住被人打得生疼的手背,正好看見擋在老頭兒面前的美少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懷好意地嘲笑:“你這麼弱的傢伙也學人家多管閒事嗎?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他後面那些不良少年也是一個勁兒地起鬨。
是幸村拍開了這人的手,此刻把老頭兒護得嚴嚴實實,他挺直背脊跟嘍囉對峙着,久久不動,眼神冰冷。
嘍囉惱羞成怒,一巴掌朝幸村打過去……
“弱?”幸村冷哼一聲,脣邊的弧度更擴大了些,聲音卻是無比柔和,“你在說你自己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一把握住嘍囉的手腕反扭,只聽到骨節發出“喀”的一聲,那嘍囉頓時呼天搶地地慘叫。
“痛痛痛痛死了!你這個混蛋給我放手啊!”
“好啊,沒問題。”幸村如他所願,笑着鬆手,聲音裡帶着一絲冷意。
嘍囉的手妥啦着,很明顯脫臼了。
“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沒看見大爺我被人整了嗎!”嘍囉忿恨地回頭怒吼,“媽的疼死我了!”
他那幾個同伴也從剛纔一幕反應過來,好幾個一起往這邊包圍。
“哎呦哎呦!”
“什麼東西啊!”
“誰在暗算大爺我的?!”
又是一連串的呼痛和肉體墜地的聲音。
秀一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伸腳把人絆倒,讓他們齊齊摔個大馬趴:“欺負老人可不是良好的美德啊,這位同學。”他面上難得籠了一層寒霜,兩手插在兜裡靠在扶欄上,漠然俯視地下的人,碧綠的眸子裡透出一點冷酷的感情,“給我滾開!”
誰也想不到這姿容秀雅的少年會突然說出這樣嚴厲的話,包括幸村在內,都微微怔了一怔。
也許是被嚇到了,那羣不良少年之間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你們不要太囂張!”電車到站,幾個不良少年匆匆逃了下去,走時還不忘扔下一句狠話,真真讓人嗤之以鼻。
秀一身上的冷漠氣息一下子散去,他稍微低下頭,對受驚了的老頭兒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老爺爺,沒事了,請安心吧。”
“謝、謝。”老頭兒口齒不清地說道。
秀一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暖。
幸村以“我讓南野君陪我過來已經很強人所難了所以更不能讓南野君不舒服”……的理由還是讓了秀一坐,自己則站在他前方與其面對面,略猶豫一下,才輕笑着開口:“真沒想到,南野君剛剛會……”
秀一愣了愣想起剛纔的舉動,臉上泛出一點紅色,微微撇頭:“不尊敬長者的敗類不值得原諒……我只是討厭這種人罷了。”
兩人閒聊幾句,車子慢慢地駛進了東京範圍。
老頭兒下車的時候,衝秀一和幸村兩人緩慢卻堅定地揮了揮手道別,秀一瞥見車下路旁等待着的幾個少年——他們正很小心地扶着這位瘦小的老頭兒生怕他跌倒,口中“啊”一聲:“這些人是……六角中的?”
“嗯,這位老爺爺是他們的教練吧。”幸村笑了笑。
秀一回憶一下,他也想起來了,當時跟六角中比賽的時候,坐在那邊休息區的好像就是這位爺爺,於是微笑:“好像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