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秀一是被不斷捶門的強烈“咚咚”聲驚醒的,他掙扎着張開眼,太陽穴那裡刺刺的, 有點頭昏腦脹的感覺。
這麼個吵法, 死人都能給叫活了吧……
旁邊牀上的幸村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正艱難地坐起身來。
兩人相視苦笑, 很快衝到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臉, 這才清醒過來。
昨晚果然玩得太累了……啊。
“部長!經理!你們沒事吧?!”
“南野學長!部長!你們到底在不在啊?!”
是丸井和切原。
“柳生,我總覺得經理跟部長在一起住太危險了。”這人說話時尾音上揚,語氣居然是一本正經的。
門外聲音靜了一下, 顯然是有人被嚇到有人在整理思緒。
“在部內經濟赤字的情況下,前者被後者拐賣的機率是百分之七十一, 後者出賣前者的是百分之二十, 還有百分之九是兩人合作欺凌全體網球部成員。”
沒錯, 他用了“欺凌”二字。這非常具有邏輯性且用詞極其精準的發言、沉穩的語氣來自立海大軍師。
門外頓時盤旋起那種隱晦的卻連隔着門板也能感覺到的低氣壓……
“不覺得很奇怪嗎,部長向來都起得很早, 經理也從不遲到,今天居然一起晚點……”紳士的聲音永遠這麼冷靜。
“也就是說兩個人一起失蹤了?”最初那個聲音由正經變爲調侃,“嘛,私奔還是約會去了呢?”
“……真是太鬆懈了。”某個意志堅定的人語氣里居然有了一絲不確定。
越說越離譜,裡面的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秀一有點無奈, 但幸村顯然已經恢復了他身爲部長的威嚴。
“需要我請你們進來嗎?”如此輕柔的聲音, “或者大家是來邀我做熱身的?”
“糟了……部長在房間裡。”
這是衆人一致的心聲。
推推搡搡彼此謙讓一陣, 終於還是二年生的切原被學長們當了擋箭牌。
“部長, 南野學長,我們進來了!”他還是決定先打個招呼做足禮貌再說。
“請進。”這次是秀一溫和的聲音, 讓外面的人稍微將心臟往下放了放。
擰開門把手,推開——
“大清早的一起在走廊上練嗓子,真是好興致啊,大家。”幸村雙腿交叉坐在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一堆人,“看來是精力過剩了呢。”
當部員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已經恢復了狀態的、衣着整齊的部長大人和經理。
“呀,部長你原諒我們吧……”丸井吹出的泡泡炸在臉上,他手忙腳亂地把它扯下來,一邊還連連搖頭。
秀一微微垂頭,輕輕笑了聲提醒道:“幸村君,比賽就要開始了。”
幸村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的確只剩一個小時,於是站起身來,披着外套往門外走去:“嗯,走吧。”
……就這樣被放過了嗎?
部員們面面相覷,接着恍然大悟般轉身要跟上去——
卻見幸村突然回過頭來。
“對了,大家。”
衆人眨眼。什麼?
“昨天我跟經理真的做了些讓你們意想不到的事哦~”柔美的笑容。
衆人呆滯。
“好了幸村君,請不要助長流言的滋生。”秀一繃着臉忍笑走過來,揪住幸村的袖子把他帶走。
……沉默。
“誒誒誒誒誒?難道真的是約會去了?!”丸井爆發出一陣驚呼。
“騙人!!!”切原更加大聲,猛搖頭無法接受現實狀。
柳生推了推眼睛說:“從經理的態度上看,的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但並不是部長刻意誤導的那種。”
柳在筆記本上劃了幾筆:“和諧度增長三十個百分點,嗯,達到及格線了。”
到達比賽場地的時候,立海大的對手已經在那裡熱身了,鐵絲網外站了好些穿着無袖衫的小孩子,都是很興奮地在跟裡面的人說話,隊員和聲援者之間的互動良好。
這一場的對手是六角中學,他們休息區的長椅上盤腿坐着個枯乾瘦小的老頭兒,動作很遲緩,說話也是“咿呀咿呀”說不太清楚的樣子,不過,所有的部員都對他相當愛戴,不是表面的禮貌,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球網的兩邊,兩隊成員互相打量。
六角中的人很有趣,頭髮前端染成銀色的佐伯虎次郎,鼻子像噴氣機一樣不斷“吭吭”響的樹希彥,黑亮長髮帶着鴨舌帽顯得好像很陰沉的木更津亮,身材高大的黑羽春風和天根光,一頭刺目黃色頭髮的隊長今井嚴,以及沒什麼存在感的首藤聡。
但是,正在這種隊伍之間默默傳遞什麼的時候……
“部長是美人,經理也是。”天根光突然面色嚴肅地開口,頓了頓,“噗。”他額前留着的一撮捲髮倏然飄起。
黑羽春風臉上青筋迸出,擡腿一腳把他劈翻在地:“白癡嗎你!”
銀髮的佐伯連忙道歉:“對不起幸村部長,我們的隊員失禮了。”
“沒關係。”幸村擺擺手表示不介意,雙方隊員行完禮回到休息區後,他召集了自家部員,笑得十分溫柔,“完敗他們吧。”
部員們只覺一陣陰氣襲來,寒毛豎立,於是紛紛挺直了身體重重點頭:“瞭解,部長!”
雙打二的選手,丸井和胡狼殺氣騰騰地上場了。
秀一拎着一箱純淨水走過來,見這兩人的氣勢出奇地高昂,有些不解看向翹腿悠閒坐在椅子上的部長大人:“幸村君,丸井君他們,好像很激動。”
“沒什麼,稍微給了點鼓勵而已。”幸村微笑。
秀一嘆氣:“你又威脅他們了吧……”
場上雙方隊員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讓我們來一場沒有遺憾的比賽吧!”黑羽春風如是說道,接着就是一個大力發球。
丸井很快移到前方,把球抽回去,口裡低聲嘀咕道:“可我現在更希望部長不要再生氣了……”
立海大照例放棄了第一局,此時丸井和胡狼已然看穿了對方的攻擊。
黑羽春風的力氣很大,而且動作靈活,並不侷限於打球的姿態,不論對手有的球勢多麼凝重,他都能狠狠地將球擊回。
天根光的球拍比普通球拍場上一些,加上他柔韌肌肉帶來的爆發力,能接到很大範圍內的擊球。
總之,不愧爲這次關東大賽的種子選手。
但是,僅僅這樣的話,在立海大是不夠看的。
無論是靈敏度還是防守度,胡狼桑原都是佼佼者,天根光跟他相比還有一段距離,而丸井的特技球總是擦着球網落地,讓力氣大的黑羽春風無從下手。
第一局之後便呈現一面倒的趨勢,六角中再沒拿到一分,六比一結束。
“辛苦了。”秀一給丸井和胡狼遞上水杯。
“多謝了,經理。”胡狼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而丸井接過後卻沒有喝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幸村的表情,好像寄望能看出什麼似的。
“二十五分。”幸村脣角掛着淡淡的笑容,“按照規矩來,但是,花費時間最長的隊員會得到相應的懲罰。”
“部長你應該一開始就說的!”丸井舉拳抗議。
雖然這場比賽很輕鬆,丸井並沒有出汗,秀一還是送上乾毛巾以作安慰。
然後,雙打一開始。
這一場比上一場更加沒有懸念,樹希彥的回球沒有旋轉,然而在不需要旋轉來製造特技的人眼中,這只是個雞肋的能力而已,佐伯虎次郎能根據人肌肉變化的不同看穿對手球路,只可高爾夫的起手式基本上沒什麼變化……於是紳士柳生耍了整場的高爾夫,仁王放手基本上沒有回球。
依然是六比一。
“時間呢,部長?”仁王把球拍橫在腦後,偏頭笑問。
“十五分。”幸村回答,“就看真田的結果怎樣了。”
丸井抱頭躲在搭檔的身後慘嚎:“啊啊啊啊啊,跟副部長比的話我輸定了啊啊啊啊啊,部長你真是太狡猾了!”
真田走上臺的時候,秀一也不再服務大衆,乾脆地坐到幸村旁邊:“幸村君,我好像一直沒怎麼看見仁王君正式打球,他這樣偷懶下去,不要緊嗎?”
“呵。”幸村勾起嘴角,“總有他沒辦法偷懶的時候。”
除了絕對勝利的幸村以外,如果說立海大還有一個從來不進行第一局觀察的人,那麼就是真田了,作爲掌劍者的他,所信奉的原則除了進攻,還是進攻。
對方也看出局勢不妙,這次似乎是臨時更換隊員,讓部長上場了,只可惜,仍舊沒法過關,敗於真田之手,六比零。
真是壓倒性的勝利……
也許是實力對比太過於強烈,鐵絲網外的小孩子們哭成了一團,只有唯一的一個臉蛋漲得通紅,眼裡竟然都是看到精彩球技的興奮,被六角中隊員拍腦袋的拍腦袋,掐脖子的掐脖子,秀一瞥眼過去看到了,也只是笑笑而已。
回去的路上,秀一問了一個問題:“幸村君,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立海大會真的被人從王座上拉下來?”
“不會有那麼一天。”幸村的語氣中含着極大的自信。
“如果立海大會失敗……”
沉默了好一會兒,幸村的聲音纔再度響起。
“那麼,他們必須踩過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