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的大雄寶殿內走進來一個人。
紅衣的青年劍眉入鬢，神色淡然，嘴角帶着一抹好看的微笑。
在聽到那腳步聲的第一時間，如來世尊的身軀就僵硬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
姜祁看向那紅衣青年，倒轉手中劍器，恭敬地行禮。
“弟子，見過太師叔祖。”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上清聖人！
上清聖人對着姜祁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對着姜祁擺擺手。
等姜祁上前之後，接過姜祁手中的劍器，緩緩的摩挲着劍柄。
直到這時，如來世尊還是沒有轉過身。
“轉身。”
上清聖人淡淡的開口，聲音並不大，但姜祁卻能夠看到，如來世尊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良久，如來轉過身來，看向那手持誅仙劍的紅衣青年。
“阿彌……”
“啪！”
佛號剛剛起了一個頭，就被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抽了回去。
上清聖人神色如常的放下手掌，淡然道：“不要讓我再從你的嘴裡聽到任何禿驢的東西。”
“西方那兩個傢伙，都不敢在我面前這般，你怎麼敢？”
上清聖人的這一巴掌很用力，如來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他緩緩的躬身，一絲不苟的行禮。
“見過上清聖人尊駕。”
“聖人聖壽無疆，福德無量。”
聽着如來的行禮，上清聖人上前一步。
“踏……”
伴隨着輕微但明顯的腳步聲，上清聖人來到了如來的面前，擡手。
那誅仙劍搭在瞭如來的脖頸上。
“姜祁斬不掉你，不知本聖可否？”
如來輕輕點頭，說道：“若是聖人出手，我自然難逃一死。”
說着，他擡起頭，看向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抿了抿脣角。
“請聖人斬我。”
“啪！”
回答如來的，是又一個巴掌。
這一下，如來兩邊的臉都腫了起來。
上清聖人神色冰冷的看着如來。
姜祁在一旁閉口不言。
很顯然，上清聖人已經完全丟掉了聖人應有的矜持和麪皮。
聖人親自動手的兩個耳光，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姜祁低下了眸子，看向了上清聖人垂下的手掌。
在微微顫抖的手掌。
即便是在六聖中最直接，自稱最不要臉的上清聖人，也絕對是閱歷似天，心機如海的存在。
可就是這樣一位俯瞰諸天外界的聖人至尊，此刻的手卻在顫抖着。
聖人，也有感情。
只不過，想要引動聖人的感情，放眼諸天萬界，也屈指可數。
如來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面對一位自小教導長大的弟子，與親子無異的弟子，可最後卻背叛了自己的弟子。
你叫上清聖人如何不動感情？
甘爲臺階是真，恨其背叛也是真。
箇中滋味，也只有上清聖人自己知曉。
“我不會阻你的路。”
上清聖人開口，聲音依舊平靜無比。
“但，你卻險些斷了我道門天驕的路。”
“此阻道之仇，本聖不能視而不見。”
“姜祁。”
上清聖人看向了姜祁，說道：“如何處理，憑你而已。”
姜祁聞言，沉默良久，方纔擡起頭來。
“上稟太師叔祖。”
姜祁拱手行禮，說道：“弟子想立一個賭約。”
說罷，他看向瞭如來。
“你阻我道，我便也阻伱道。”
“諸天當有七聖，而這第七尊聖位，在你的眼裡，當興於佛門。”
“只因我道門已有三聖，你自覺不可能有第四聖。”
“可你錯了。”姜祁走向如來，接過了上清聖人手中的誅仙劍，輕輕收了起來。
他和那世尊對視，聲音平鋪直敘，但卻帶着肉眼可見的自信。
“我會讓你親眼看到，你的選擇是錯的。”
“佛門無聖，聖在我道！”
“很簡單的賭約。”
姜祁輕聲說道：“若我證於道門，則你入滅，永不復生。”
“你若證道佛聖，那麼……”
“截教門下，皆爲佛徒。”
上清聖人突然打斷了姜祁的話。
姜祁猛然擡頭，看向了上清聖人，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如何？”
上清聖人禁制住了姜祁的一切動作，淡漠的眸子看向如來。
如來神色平靜，但心裡卻隱隱有些抽痛。
在姜祁的賭局裡，他如來以性命功果爲籌，姜祁也該如此。
但卻被上清聖人強勢打斷。
絲毫不講道理的，把姜祁的賭注換成了別的。
若是如來贏了，那麼整個截教併入佛門，此消彼長之下，道門氣運不知會衰敗多少歲月。
但卻能夠保住姜祁！
絲毫不講道理，絲毫不計代價的偏向和愛護。
這是曾經的自己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如今，卻在自己的面前，被自己曾經的師父，投注在了別人的身上。
我真的錯了嗎？
不！
這個念頭在如來的心裡只存在了無數分之一剎那，就被他自己抹去。
“好。”
如來擡起頭，看向姜祁，語氣淡然，彷彿在說一個事實：“你不可能成功。”
“我如今已經是混元大羅天仙巔峰，只待重整佛門，立下成聖根基，佛門當興，功德證道近在眼前。”
“而你，卻連混元大羅天仙的境界都未曾摸到。”
“你我之間的差距，比之天塹更甚。”
上清聖人看向姜祁。
他知道，這是如來的話術，很淺薄，但卻在闡述一個事實。
如果這個賭約立下，如來確實已經超過了姜祁太多太多。
那個差距，甚至可以說令人絕望。
如來已經認下了賭約，而從這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用這種方式，來影響姜祁的道心。
上清聖人沒有干涉，而是等着姜祁的反應。
賭約立下，無人能夠干涉。
上清聖人如此，其餘聖人也是如此，若有想幹涉的存在，上清聖人會拔劍。
這已經是獨屬於姜祁和如來的戰鬥。
“哈哈哈哈哈哈！”
姜祁突然笑了，笑聲裡充滿着嘲弄。
他笑着，看向如來，眸子裡滿是輕蔑。
“井底之蛙，如何得見天上明月？”
“誰與你說，我只是大羅？”
“踏……”
姜祁邁步，向前。
一步踏出，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
如來陡然瞪大了眼睛，上清聖人也頗爲意外的看向姜祁。
“我今當證混元！”
姜祁緩緩地開口，周身氣機完全消失不見。
識海之中，無名的斬三尸之法轟然運轉！
“嗡！！！”
天地震動，隱約中，彷彿有什麼存在睜開了眼睛，注視到了姜祁。
“呼……”
姜祁微微張口，吐出一口炁。
這炁混混沌沌，飄搖在姜祁的身後，緩緩地衍化。
在上清聖人和如來的注視之下，這炁逐漸從半透明變的漆黑，深沉的惡意從這漆黑炁團中傳出。
漆黑的炁團緩緩拉長，扭曲。
最終，變成了和姜祁一般無二的模樣。
此爲：惡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