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韜仔細研究了定海公園近期的出入視頻監控，每天在定海公園出入的人都很固定，突然出現了一個生面孔，因此顯得很突兀很奇怪，而這個生面孔正是眼前擺象棋的中年男子。
杜留山在生前也喜歡坐在這裡的擺上殘局，默默、孤獨地研究很長時間。
所以蘇韜猜到了可能，其實杜留山沒有死，故意製造了自己的死亡事件！
蘇韜一直很奇怪，以杜留山敏銳、老辣、超卓的謀劃能力，怎麼會突然出事？
他死得太離奇，太莫名其妙了。
杜留山可是和唐裝喬木一樣的存在，能在大風大浪裡，撐起一片天空的猛將，怎麼會這麼莫名其妙地從這個世界消失？
但從水下打撈出來的屍體，卻是千真萬確，無論是樣貌還是後期的DNA檢測，都是杜留山本人。
當然，杜留山如果精心策劃，還是能夠將一切僞造得天衣無縫。
比如，那個替代自己死去的屍體——可以找和自己體型相仿的屍體進行易容，至於檢測報告也可以安排人更換抽樣的材料或者後期更換檢測報告。
但，杜留山爲什麼要這麼做？茶館經營管理得很不錯，他有自己的家人還有妻子、情人，爲什麼要憑空消失，他這是爲了躲避誰嗎？
望着陌生面孔的杜留山，蘇韜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杜留山微微一笑，開口道：“你肯定想問，我爲什麼要製造自己的死亡？”
“沒錯，現在茶館一團糟，內憂外患，張忠國和你的子女有了矛盾，佟左青想要收購茶館，如果你沒有出事，一切都不會發生。”蘇韜沉聲問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會有這種決定。”
杜留山輕輕地嘆了口氣，手裡抓起一枚棋子，用指肚細細摩挲，道：“你是學醫的，應該知道有些病，必須要讓它爆發出來，才能徹底根治。我遲早要對茶館放手，因此這些矛盾早晚也會爆發，所以還不如製造自己的死亡，讓矛盾徹底激化。”
蘇韜皺眉道：“你想打算對付內部的隱患張忠國，和外部的威脅佟左青？”
“張忠國跟着我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並沒有想到，他會那麼輕易便被佟左青所脅迫。他的野心，我也能夠了解。如果是個中庸的人，我也不會放那麼多權給他。至於佟左青纔是我真正的目標。即使我不製造自己的假死，佟左青也會對茶館下手，他近期的種種舉動，已經證明了一切。”杜留山輕聲解釋道。
“即使你的計劃能夠順利地將佟左青除掉，但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如何才能恢復自己的身份呢？比如，遊艇裡的那具屍體，你根本無法對外進行解釋原因。”蘇韜很難理解杜留山這種破釜沉舟的謀劃。
“這算是你給我出的難題啊，如果你不調用人脈關係，繼續打撈遊艇，找到我的‘屍體’，那麼我以後可以輕鬆地現身，權當這次事故並沒有發生。”杜留山微微一笑，揮手道，“當然，另一方面我也得感謝你這麼做，加大了我死亡的可信度。我的子女、我的心腹，還有我的對手，認爲我真的已經死了，他們纔會將自己的本性徹底暴露出來。另外，我並不打算‘復活’！”
蘇韜表情微變，皺眉道：“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杜留山在蘇韜的肩膀上輕輕地按了兩下，笑道：“其實在很多年前，我就好跟喬木一樣，跟隨你父親，一起前往書山歸隱了。但我有自己的責任，必須要充當你父親通往外界的耳目，所以必須要留在這大千世間裡。我的原名叫做杜山，現在你知道爲什麼要加個‘留’字了吧？”
“但你還有茶館和家人，這一切也都打算拋棄嗎？”蘇韜驚訝地說道。
“也不算完全拋棄。我的子女雖然比不上你這般優秀，但他們也有很強的獨立能力，他們沒有我的幫助，也能在社會上繼續生存下去。至於我的妻子和紅顏，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將還活着的消息告訴她們，如果她們還願意跟着我，那麼我在書山等他們，如果她們想要自由，貪戀花花世界，我也絕對不勉強。”
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一樣，杜留山處理人際關係比想象中要豁達。
蘇韜沉默片刻，自嘲地笑道：“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你自編自導的戲，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既然是杜留山佈置的圈套和陷阱，蘇韜覺得接下來，他就沒有必要參與，只要當一個看客，靜靜地在旁邊欣賞便足夠了。
杜留山微微一笑，手指在棋盤中央的“象”位上輕輕一撥，“除掉了佟左青，秦經宇就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繫工具，這算是我留給你的一個禮物。”
“茶館呢，那可是你畢生的心血和事業。”蘇韜看出杜留山歸隱心意已決，忍不住問道。
“我知道你已經安排杜海生找到職業經理人團隊，我想交給他們打理，雖然會破壞自己的初衷，但這也是必然的趨勢。”杜留山淡然地微笑道，“只希望他們能夠儘量保證茶館的一些特色，然後慢慢走向與市場接軌的方向，其實我知道茶館在我的手中，已經到了瓶頸。喜歡喝茶的人羣，以年長者居多，但世界早晚是年輕人的，如果不轉型不求變，早晚會讓華夏的茶文化走向閉塞和絕路，而我如果繼續掌控茶館，卻又沒法做到大刀闊斧地改革。”
見杜留山說得如此發自肺腑，蘇韜內心也有所觸動，自己當初和杜海生、宋哲，抵制將杜留山的茶館完全商業化，其實仔細一想，自己何嘗不有點狹隘？
在迴歸到中醫文化的弘揚和繼承，蘇韜意識到自己當事業做得越來越大的時候，在某些決策上也有點瞻前顧後，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杜留山用豁達給自己上了一課。
“你什麼時候走？”蘇韜輕聲問道。
“也就這幾日吧，等我解決掉了該解決的人或者事，我就會離開這裡。”杜留山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他是我給你留的一個關鍵人物，遇事不明，斷事不決，可以問他。他會用我在燕京建立好的情報網絡，給你提供參考意見。”
蘇韜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叫“春風”。
遇事不決，可問春風？
蘇韜笑道：“謝謝！”
杜留山哈哈笑道：“沒必要這麼客氣。另外，我還得告訴你，我的另外一個身份。”
蘇韜驚訝地望着杜留山，杜留山湊到蘇韜耳邊，說了兩個字。
蘇韜目瞪口呆地望着杜留山，顯然沒有想到杜留山還有這個身份！
龍一！
杜留山竟然是老龍皇身邊行蹤最爲神秘的龍一？
除了老龍皇之外，誰不知道龍一的真正面孔。
有人覺得他是一個孔武有力、戰無不勝地戰神。
有人覺得他是運籌帷幄、謀略過人的軍師。
也有人覺得他是龍組虛構出來的人物。
沒有人知道龍一的身份或者性別，現在杜留山終於向自己坦白，蘇韜卻是很確定，他並沒有說謊。
如果杜留山是神秘莫測的龍一，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爲他的人脈關係和處事手段，符合龍一的設定。
“其實龍一併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我只是龍一的大腦而已。我負責團隊的籌劃，其他人則按照我的計劃執行。”杜留山笑着說道，“你對張燁的印象怎麼樣？”
“莫非他也是龍一？”蘇韜驚訝道。
“沒錯，張燁是龍一諸多身份中的一個投影而已。”杜留山微笑道，“在外界的眼中，大家都知道龍組一到十號都很強大，但卻不知道，龍一併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這個團隊的能量，即使二到十號全部加起來，也不一定能夠抗衡。”
“那麼當初張燁爲何要接近肖菁菁？”蘇韜警惕道。
“張燁和肖菁菁的相識，只是一個偶然而已，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杜留山微笑道。
蘇韜佯作連連倒抽涼氣，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沒想到老龍皇這麼防着我，還真是寒心啊！我現在感覺心臟拔涼拔涼的。”
杜留山知道蘇韜在“表演”，不能當真，解釋道：“你還真不能埋怨龍皇啊！他早就想將龍一交給你，只是擔心你有沒有足夠的威望來駕馭。薩嫩雅的事情，你處理得很漂亮，現在我也徹底地放心了。”
蘇韜微笑道：“原來這是我解決薩嫩雅事件之後，龍皇送給我遲到的彩蛋嗎？其實如果你不離開龍一，我會更加高興。因爲我沒有自信，擔心控制不住‘龍一’！”
“老龍皇對你很滿意，他一直問我，是否願意跟在你身邊。”杜留山微笑道，“我始終沒有正面回答他。因爲我知道，我的時代早已過去，已經無法跟上你的腳步。你如果需要一個像我一樣甘於站在老龍皇身後當影子的人，應該自己去尋找合適的角色。”
蘇韜明白了杜留山的意思，他已經決定讓出“龍一”大腦的位置。
只要自己補上新的龍一大腦，這個人能夠忠誠自己，那麼自己將可以徹底掌控“龍一”。